第十二章 现场(第2/6页)

“那,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到城管队去?”

巩柱连忙摆手:“那我还不如回去做协警呢……”

夏祝辉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这是早晨见到他以来,呼延云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露出如此真诚的笑容。

夏祝辉又问:“那你现在找到新工作没有啊?”

巩柱点了点头:“有个比较老一点的社区想要我,还有一个幼儿园也在招工,我这不正准备去试试么。”

“嗯嗯,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儿了。”夏祝辉说,“不管最后你落脚到哪儿,都跟我说一声啊。”

“成!”巩柱摆了摆手,继续沿着刚才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约十米,忽然听到有人自身后问道:“巩柱,你昨晚给段新迎送什么了?”

青天白日的,窄窄的小街上,仿佛放了一声响雷。

巩柱呆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先是看见了夏祝辉张大的嘴巴,然后才看到了旁边那个神情严肃的娃娃脸。

“昨晚你不是找段新迎,还递给他一塑料袋的东西么?”呼延云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夏祝辉这时才反应过来“:巩柱,你给段新迎送啥了?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怎么还会有联系啊?”

巩柱慢慢地低下了头。

昨天晚上,呼延云在监视屋里,居高临下地看见了那个和段新迎“接头”的保安,长年侦查各类罪案的原因,他早就能通过一个背影、两行发髻牢记住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了,更不要提一连串有明显行为特点的走路动作了,所以他马上通过一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把巩柱“锁定”在了面前。

“他就是你看过的材料里提到过的,那个在做口供时前后差别很大的保安。”夏祝辉低声告诉呼延云。

原来如此!呼延云想起来了,没错,张昊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曾经和他说起过,事件发生的那天傍晚,段新迎找不到女儿,要去红都郡寻找时,守门的保安说见过段明媚走进小区,那个保安的名字就叫巩柱,而且在段明媚死后,他作为证人,接受了警方的两次调查,第一次是在案发当晚,他直言不讳,坦荡磊落,而在第二次调查时,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呼延云看了夏祝辉一眼,目光里包含着“我可以向他提问么”的意思,夏祝辉轻轻地点了点头。

“过去的三年,看来你过得并不舒坦,一直有个化不开的结,对么?一直觉得自己对段新迎有愧,对么?”呼延云换了个角度向巩柱发难,“我看过警方在事件发生后对你调查做的笔录,我能感觉出,你有一些东西,想说却没说出来,或者这么说更准确——由于于家的阻挠或收买,经过一个晚上,你把本来想告诉警方的东西生生地咽回了肚子,我说的对不对?”

巩柱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柱子!”夏祝辉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巩柱还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张皇失措地瞪着夏祝辉。

“这位呼延云,是咱们国内有名的推理者,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夏祝辉介绍道,“他正在重新调查三年前段新迎的女儿死亡事件,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跟他讲。”

巩柱笑了一笑,笑得很勉强:“夏哥,三年前,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确实也没啥……”

“那你昨天晚上给老段送的啥?”

“就是……一兜子水果,葡萄,甜瓜啥的。”巩柱说,言辞间的犹豫好像米饭里的砂子,虽然小却格外硌牙。

“你什么时候和老段攀起交情来的?”

巩柱说:“他出狱后四处找活儿干,有一次碰上了我,聊了聊,这么就熟悉起来了,还去他家里坐了坐,昨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让我晚上去他家喝酒聊天,我就去了,上人家家里,总不能空手去吧,所以买点儿水果带给他。”

夏祝辉一听,倒也觉得合理。

“那你为什么把东西刚给他,就走了呢?”呼延云问。

巩柱说:“他……他说最近惹了点儿麻烦,被人盯上了,所以让我离开,改天再约着聊天,我有点害怕,就和他告别了。”

“段新迎他老爸的腿脚,好些了么?”夏祝辉问。

巩柱摇了摇头:“老爷子恐怕也没几天了……”

“怎么会呢?我就知道是糖尿病足截肢了啊。”夏祝辉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巩柱忍不住叹息道:“治晚了,各种并发症都上了身,整个人就剩熬日子了。”

阳光洒满的小街上,三个人的神情却不约而同地有些黯然。

“这一家子,可真是太惨了……”夏祝辉长吁了一声,对巩柱说,“柱子,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能帮老段的就多帮帮他,但是记住,你可得长点儿心眼,别他走歪了,你也跟着转脚后跟。”

“嗯嗯!”巩柱答应着,看了呼延云一眼,见呼延云没有任何表示,就闷着头走了。

直到他走出很远,呼延云才对夏祝辉说“:老夏,你有没有可能派个人,盯盯他的梢儿?”

夏祝辉有点不解:“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

“你晚上10点要是去找一个哥们儿喝酒,会带什么东西?烧鸡还是烤翅?”呼延云说,“但总不至于拎一兜子水果吧?”

“也许是给段新迎他老爸的呢?”夏祝辉说。

呼延云皱起了眉头:“你会给一截肢的糖尿病患者送甜瓜么?”

夏祝辉哑然失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脑瓜不如你好使,行了吧。不过,我在派出所就是普通一兵,真的调不出人来跟踪巩柱啊。”

呼延云叹了口气:“对了,老夏,段新迎他老爸怎么截肢的?我看材料,三年前,段明媚的丧事还是老爷子给办的啊,那时候他的身体应该还没事吧?”

“我记得,好像是段新迎入狱没多久,他老爸就因为糖尿病足截肢了……其实,段新迎他爸一直就有糖尿病,不过据说控制得不错,不知怎么后来就突然发展到截肢的地步,唉,幸福总是一个一个的,倒霉总是一窝一窝的。”

他们俩又一次同时陷入了沉默,肩并肩地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居然走到了红都郡的南边。

整个红都郡的南边被整齐划一的铁栏杆围起,每个铁栏杆的顶端都是看上去格外尖利的铁刺,呼延云上前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铁刺的尖端,不禁疼得“嘶”地叫了一声。

铁栏杆往里是一片修剪得异常平整,好像刚刚被剃成板寸的草坪,上面有几束绿植,也都被园艺工人精心雕琢过,仿佛是一颗颗不小心遗落的翡翠坠子。在草坪的后面则是贴着红色瓷砖的住宅楼。

“那几扇窗户,应该就是于家。”夏祝辉指了一指。

呼延云仰起头看了一看,于文洋家位于三楼,一排宽敞阔气的落地窗,窗棂两侧的浮雕—缪斯女神活灵活现的,仿佛随时准备向脚下的行人吐唾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