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蛮机关,八寒地狱显(第2/7页)

见马长生离开,潘颖轩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现在是时候见见那个人了。想到这里,潘颖轩的嘴角微微敛起,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辞别潘颖轩之后,马长生便顺着秘道离开了炮局监狱。从井口钻出来时,正是月上高枝时,四周一片死寂,如水的月光洒在马长生身上,虽是盛夏,马长生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这种感觉是自内而外的寒冷。

马长生是个聪明人,之前贫穷的生活让他养成了一种忍辱偷生的生存本能,然而当他遇见潘颖轩之后,所有的生活都发生了变化,他开始顺风顺水,黑白通吃,在他身上就像有一道护身符一般,不管做什么,都无人管。马爷的名号也在北平城内打出了一些名气,然而谁也不知道,其实在马长生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人,马长生的每一步都被他事先安排好了,马长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想到这里马长生仰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虽然潘颖轩对他足够信任,甚至将自己的藏身之处也悉数告诉了他,但这种信任并没有给马长生带来什么安全感,相反,这种信任让他产生了一种恐惧,而且这种恐惧与日俱增,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就会葬送在潘颖轩的手里。

最绝望的是,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多年来已经见识了潘颖轩那通天的能力,即便是在北平城内纵横跋扈的日本人,也被潘颖轩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又能怎么样呢?

马长生漫步在路上,他要好好计划一下潘颖轩交给自己的那件事,而对于要找寻的那些人,马长生每每想起,便会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想去想,能挨过一天算一天吧。

马长生的家在北平的南城大栅栏附近,北平城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作“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虽然马长生并不缺钱,在北平城内也算得上是富人,但是他知道,其实自己只是个穷苦之人,因此便在大栅栏附近买下一处四合院。

轻轻地推开门,马长生觉得疲惫异常,他缓缓关上房门,走到院子内的井口旁边,摇上一桶水,然后一头扎进水桶之中,停留片刻后,马长生才将头从水桶中抬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见到一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马长生连忙警觉地抬起头,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站在马长生面前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女子静静地站在马长生面前,双手抱在怀里,手里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马长生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起来了?”

女子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马长生身后,将那件外套披在马长生的身上,这女子虽然看年纪已有三十多岁,但在月光之下依然很漂亮,绝非一般女子能够匹敌。她给马长生披上衣服之后,拉着马长生的胳膊便准备向屋里走,谁知马长生却停住了,他抓住女人的手,正视着她,在月光之下,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女子天生眼角上扬,平日便是一副笑模样,看上去十分可人,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心里舒畅。这女子便是马长生的正室妻子,虽然马长生在外面名头很大,却从不纳妾,也是皆因此女子。

女人有些害羞,微笑望着眼前的马长生,这种笑让马长生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

“如果你能说话该多好啊!”马长生轻轻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脸蛋,女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有些无奈地低下头。

“好了,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马长生说着拉着女子向屋里走去,轻轻地关上房门,两人躺在了床上,女子将头轻轻靠在马长生的胸口,马长生紧紧地抱着女人,睁着双眼,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月亮,脑海中无数的记忆在翻腾。

一个光点在树叶之间闪动了一下,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马长生望着月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北平城内热闹非凡,街上的行人整日忙忙碌碌,虽然时不时会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巡逻,但似乎并未对北平的繁华造成什么影响。在北平城南有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这是一家十足的鸡毛店,所谓鸡毛店便是前文书中所说的下等店之一。

鸡毛店不论冬夏,皆不备被褥,寒冬只能用鸡毛作为保暖之用,因故得名。到了盛夏则闷热难耐,更兼蚊蝇成灾,再加上脚臭以及汗味,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曾有诗云:“纵横枕藉鼾齁满,秽气熏蒸人气暖。”就是这鸡毛店的真实写照。

此间人头攒动,鱼龙混杂,穿着各色各样衣服的旅客,穿梭于鸡毛店之中。马长生坐在里面的一间书房里,轻轻地摆弄着手上的珠串,脑海中盘算着该如何完成潘颖轩交代的事情。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纰漏,不但前功尽弃,更可能搭上身家性命,因此要格外小心。

马长生正在思忖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马长生即刻警觉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一个伙计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走了进来,只见那伙计的嘴角带着新鲜的血迹,右脸略微有些红肿,满脸惊惧地说道:“掌……掌柜的,外面来了很多日本人!”

“日本人?”马长生一脸惶惑地说道。自始至终,马长生与日本人极少往来,而且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要说还有潘颖轩的庇护了。这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日本人,竟敢来鸡毛店撒野?!

想到此处马长生怒从中来,他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说道:“他们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不用了,马爷,还是我来见您吧!”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十分干净,正面带微笑地从外面款款走进来。

看到进来的人,马长生着实一愣: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从装束打扮上来看,倒像是一个书生,不过,不难看出是个日本人。马长生立刻转怒为喜,江湖上讲究“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敢来这里捣乱,势必已有所准备。现在尚不清楚对方来意,如果贸然出手,恐怕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马长生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武田正纯!”武田说着已然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子,背着手在这屋子内四处打量。马长生皱了皱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拱手说道:“原来是武田队长,失敬失敬!”说着他冲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令他出去。伙计会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甚是不快,估计这顿打是白挨了。

“马爷实在是客气啦!”武田正纯走到一侧的书架前,注视着书架上面的各种摆设,马长生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久与一些上层人士接触,也学会了附庸风雅,因此他的书架上琳琅满目地摆着经史子集,还有些古玩瓷器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