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瞒天奇谋

现身

在大通学堂养伤期间,胡客在绍兴府境内制造了五起刺杀案,先后刺杀了六人。

这六个人虽然非富即贵,但只是地方上的小人物,所以一开始有人被刺杀时,闹出的动静只局限于一府一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但量变引起质变,当一年内连续发生五起刺杀案,前后共有六个人被刺身亡后,事情就变得不容小视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这些接踵而至的刺杀案,各种绘声绘色的描述越传越远,五起刺杀案造成的影响不再局限于绍兴府,甚至通过各地报纸的争相报道而传播到了省外。

这正是胡客想看到的。

胡客想弄清楚自己和雷山到底有没有关系,就必须找到胡启立。但四海之大,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人呢?

胡客想到的方法,是将胡启立引来。

制造这五起刺杀案,胡客既是为了以实战来加快身体的恢复,同时也是为了制造舆论影响,吸引胡启立的注意。他知道,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胡启立肯定一直在寻找他。只要听说了这些刺杀案的细节,以胡启立的嗅觉,一定会怀疑到胡客的身上,进而寻找到绍兴府来。

胡客的猜想是对的,自从他逃离田家宅院后,胡启立一直在寻找他。

但大通学堂实在隐秘,不仅官府没有察觉,连胡启立和六个死士也没有找到这里来。胡启立本以为胡客多半去了某个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养伤,哪想到胡客竟然还留在浙江省境内,而且是在绍兴城的闹市里。大隐隐于市,诚然如此。

绍兴府的五起刺杀案,最终引起了胡启立的注意,并怀疑到了胡客的身上。他猜到胡客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现身,由此推想,胡客肯定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一个完全恢复的胡客,即便胡启立手下的六个死士联起手来,恐怕也不是对手。

但胡启立自有良策。

胡启立将睚、眦、沉鱼、飞蝗、余毒和廉机子等六个死士一齐派往绍兴府,四处寻找胡客的踪迹。

大通学堂出事的前一晚,十二死士中的沉鱼和飞蝗,终于找来了大通学堂。

当晚,秋瑾在接到徐锡麟出事的消息后,召集学堂内所有师生到礼堂议事。当人群朝礼堂跑过去后,沉鱼和飞蝗恰在这时悄悄逾墙而入,弓弯着腰,溜向西侧的平屋。

两人在白天里已经打听到,大通学堂内寄住了一男一女,就住在西屋,已经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人数吻合,性别吻合,时间吻合,沉鱼和飞蝗不禁猜想,寄住在大通学堂西屋的这对男女,很可能就是他们苦寻了一年半的目标。

但胡客是刺客道兵门一等一的青者,十二死士中最厉害的屠夫都不是对手,沉鱼和飞蝗自然心生忌惮,所以不敢在大白天里贸然入内,挨到了深夜,才悄悄入内查探。

西侧的平屋里燃着一盏油灯,沉鱼和飞蝗靠近窗户,从窗缝偷望屋内的情况。

两人看到了罩着蚊帐的卧床,但是蚊帐的纱布太厚,又离油灯过远,是以只隐约看到床上躺的有人,却看不到容貌。

沉鱼和飞蝗交换了一下眼神,离开了窗户,溜到屋门外。沉鱼掏出薄扁的匕首,插入门缝,悄无声息地切断了门闩,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风随门动,桌上的油灯晃了几下。

沉鱼和飞蝗静候了片刻,见屋内没有动静,于是一前一后溜门而入,俯身弓行,如泥鳅一般,溜到了卧床边,整个过程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沉鱼伸手抓住了蚊帐的底角,飞蝗则探手入怀,摸出两枚飞蝗镖,夹在指间,并把全身力气集中在手腕上。

又一次交换眼神后,沉鱼猛地撩起蚊帐,飞蝗的手迅速地甩了出去。

但他的手只甩出一半,便猛地收住。因为他已看清,躺在床上熟睡的一男一女,并非胡客和姻婵,而是两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目标有误,来错了地方,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沉鱼比划了三根手指,这是撤退的手势。

悄无声息地溜出平屋后,两人溜到围墙下,翻墙出了大通学堂。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从旁边的暗处现身,紧跟在沉鱼和飞蝗的后面,悄无声息地逾墙而出。另有一道黑影朝平屋奔来,快步走入屋内,却是姻婵。姻婵撩起蚊帐,冲床上说道:“可以了。”

假寐的一男一女睁开眼睛,相继下了床。

“那我们去礼堂了。”这对男女是学堂的学生,之前本要赶去礼堂议事,但应了胡客和姻婵的要求来此假睡片刻,并被告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睁开眼睛。两人显然不知道,就在片刻之前,他们已去鬼门关走了一回,如果不是飞蝗临时收手,两人此时已是地府冤魂了。

这对学生走后,姻婵也走出了平屋。

她从后门出了大通学堂。

胡客已经追踪沉鱼和飞蝗而去,现在姻婵也要做她该做的事了。

离开大通学堂后,沉鱼和飞蝗没有做任何停留,走街串巷出了绍兴城。

出城后,两人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钻进了环城河边的小树林里。

在树林深处,十二死士中的余毒,已经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听到脚步声响,盘坐在地的余毒没有回头,只问出了两个字:“怎样?”

“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发现。”飞蝗应道,“你这么早等在这里,恐怕西南方也没什么发现吧。”

余毒默然不答,如一尊佛像般盘坐不动。

简短的对话后,三人就此不发一言,或坐或立,等在夜色下的树林之中。

不多久,负责搜寻绍兴城东北方的睚和眦赶来汇合。两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搜寻东南方的廉机子了。

令五个人略感奇怪的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廉机子没有出现,一个时辰过去了,廉机子还是没有来,一直到两个时辰过去,天空渐露曙光时,廉机子仍然不见踪影。

“这厮平时腿脚麻利,今天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飞蝗调侃道。

飞蝗脸上挂着笑容,其实心里和其他四个人一样清楚,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廉机子还没有出现,十有八九是在绍兴城内出了事。

“我之前好像听到了竹鹦鹉的声音,不知道你们听见没有?”飞蝗问,“廉机子多半是捅了娄子,我们好歹是一起来的,要不要回去找一找?”

其他四人没有任何反应。

飞蝗吃了个闭门羹,心头堵了口气,说道:“你们怎么都成了哑巴?”说完这话,他忽然嘿嘿一笑,“我倒忘了,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个哑巴。”言语之间,有意无意地朝眦瞟了一眼。

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睚盯住飞蝗,目光中透露出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