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消失

穆云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也决然想不到清欢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要他,那难道连灵俏也不要了吗!

穆云琛死心塌地的爱了清欢六年,他以为往后的无数个六年他也会继续爱下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让那种感情变淡一分一毫。

可是在清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穆云琛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爱她的能力都被抽空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

只轻飘飘的一句,却抵的过当年跪雨断指的决然。

她连灵俏都不要了……

她是真要他彻底死心啊。

穆云琛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清欢扬袖而去,甚至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

清欢步速极快的出了月洞门,兮姌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还知道跟着我?”清欢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看向兮姌。

兮姌眉心深锁,深深的低下头:“家主……”

“还知道我是你的的家主!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你帮穆云琛背叛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谁才是你的家主!”

兮姌在清欢的暴怒中立刻跪地叩首道:“家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看家主太苦,希望家主应心而为……”

“你给我住嘴!”

清欢怒不可遏,她不想听兮姌说下去,她不要听她的理由,她不承认她害怕被她的话踩中心事。

清欢忽然从腰间抽出护身的匕首,抵在兮姌额间道:“若不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我今日就赐你一死!”

“奴婢甘愿领罚,请家主看着世子的在天之灵饶恕奴婢这一次,让奴婢陪家主继续走下去。”

清欢盯着兮姌,眼中情绪复杂至极,她紧咬着红唇,贝齿微微发抖。

这个跟了她十五年的婢女啊,这是比她的姐妹都要亲密的人……

清欢终究下不去手在兮姌身上留下刀伤惩罚,她狠狠将匕首掷在她膝前,仰颈闭目,喑哑着声音道:“你跪着吧!”

她随即睁开满是怒火的桃花眸,望着四周仿佛空无一人的花园道:“你们都给我跪下!不跪够两个时辰你们是认不清自己的主子了!”

清欢是真的生气,没有哪个家主不恨背叛,而她身边从最信任的心腹到最忠诚的暗卫,竟然都为穆云琛隐瞒了数月以来持续不断的“荒唐梦境”。

清欢真真是气的浑身发抖,她回身一指跪在地上的兮姌道:“你,还有他们,不跪够两个时辰就别来烦我!”

清欢说完要走,兮姌却不放心,喊道:“家主受伤未愈……”

清欢一计眼刀过去,冷冷道:“怎么,还要忤逆我?”

兮姌余光望望周围的大长公主府,心中虽有不安却也不敢再抚了清欢之意,想来大长公主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这才低头敛声道:“是,奴婢谢家主责罚宽宥。”

清欢总算顺心了一丢丢,转身朝月镜湖后花园扬长而去。

真真是烦死了,一个两个三个都要气她,穆云琛、李闻玉、兮姌,都是什么鬼啊!混账!

清欢站在湖边一个人生闷气,一边气一边朝湖里扔石子,一用力还扯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嘶”的一声捂了肩膀。

太气人了,太气人了,从小到大都没生过那么大的气。

清欢在湖水边站了一会把这事儿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这会儿她也不像方才那样激动,冷静下来也能辨得轻真情假意,可就是想明白了反而更生了旁的气。

穆云琛这个混蛋,说到底还不是他的错吗!白天一套晚上一套,看她笑话呢!什么明不明白他的真心,就算他有颗真心她当真是明白的,难道宇文家主就不要面子了?

说他死缠烂打,当年是而今也是,可现在呢,真要缠现在人又跑哪去了?

生气!

盛夏午后燥热的气浪一浪一浪的被湖上的风吹过来,吹在清欢的面门上又闷又晕。

清欢怀有身孕易燥易怒,今日又气性太大,此刻被暑气一蒸只觉头晕的厉害,眼前白花花一片水光,周遭的蝉鸣一阵一阵的逐渐离她远去。

清欢觉得她可能气的中暑了。

她现在身上还有个小崽崽,当年她不知道,翻山越岭的折腾下来让灵俏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这一次她就算跟穆云琛结下一万根梁子也再不能伤了这小东西,她不能任性,她得回去歇着。

清欢就这么想着刚要转身,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走来,她回头的瞬间后脖颈一痛,脚下一软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前厅开宴后穆云琛心不在焉的坐在席间,时而发呆时而走神,就连给他敬酒的人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云琛,你怎么了?”

穆云琛肩上被人一拍才怔然抬头,见他那气质洒脱的小舅舅孟篆已在眼前。

“舅舅。”

穆云琛笑得牵强,胡乱拿起桌上的酒杯道:“我敬舅舅。”

孟篆将手挡在了穆云琛举起的酒杯上,正色道:“这是我刚放下的酒杯。”

“嗯?”穆云琛这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杯子,垂眸笑了笑放下杯子要换成自己的。

孟篆拦住他道:“丹阳说你为人施政皆沉着稳重,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识,可如今这表现我看着却不像。”

穆云琛苦涩一笑。

他主政多年心思城府、胆识远见俱已非常人可比,但什么事牵扯上了清欢,莫说沉着稳重,他心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而今更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今日来寻我问清那件陈年往事时你气度从容卓然自信,可眼下——”

孟篆四顾见无人近前,便放低了声音道:“我怎么没见我当年的那位女学生入席?可是你与她生了嫌隙?”

穆云琛默然不语,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心里凉,从未那么失望过。

一想到清欢连小灵俏都能舍下他就寒心,甚至一想到日后就他和女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他就有点恨清欢,这抛夫弃子的,跟那戏文里的陈世美有什么两样,灵俏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你既然为了她连我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都能抽丝剥茧的找到头绪,可见这感情必不是一朝一夕。有些气头上的话安可当真?且你只知她与你生气,又知道她为何与你生了龃龉?在这之前她可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孟篆原本就是天赋极高的聪敏之人,且多年游历阅历无数,见人看事通透无比,只两三句话便将钻了牛角尖的穆云琛点醒了七八分。

穆云琛忽然起身向四周看了看,眼见是在人群中寻找清欢。

“坐下。”

孟篆拉他坐回去道:“这就沉不住气了?”

穆云琛微微摇头道:“并非,只是方才确实失了神,舅舅说起我才觉得奇怪,开宴许久也未见她来,心中莫名有些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