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40章 欲擒先故纵

“报告。”

“进来。”

周一早晨,秦高峰来得很准时,刚刚在办公室坐定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而简凡来得更准时估计就钻在那个旮旯角里等着呢。

肿消了,只留了一道血痕,结了一条淡淡的疤。进门笔直地站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彼此都知道为什么,简凡这次可算替自己当了一回家,很郑重、很坚决也很果断地把两页辞职信递到了队长面前。秦高峰眼皮抬也未抬,那信是倒过来递上来的,保持着简凡的一贯细心和尊敬,接到手里就可以看。

“队长,您说过,只有被协迫的犯罪,没有被协迫的警察。”

“对呀,是我说的。”

“您还说过,来者自愿、去者自便。”

“对呀,也是我说的。”

简凡小心翼翼问了两句,一听队长说话还算靠谱,不吭声了,此时只担心被队长拦着,那样的话就有点难堪了。不过意外的是,队长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两眼辞职信,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看着看着,像是不经意的说着,还是在瞎表扬道:“嗯,写的很工整、很认真,这字写得比肖成钢嘛稍强点;看来你用笔赛过用枪啊……理由嘛,找得不错,本人业务素质、文化素质偏低,不能适应公安工作,看来你这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哎我就奇怪了,你不也大学毕业嘛?噢对了,连肖成钢都有大专文凭,看来这大学生是不太靠谱啊。不靠谱的厉害……”

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中地冷嘲热讽,简凡这脸皮厚,不红不白,很正色地接了句:“队长,不管你怎么嘲讽,我接受,我知道我现在能站到这个位置,都是您在背后支撑着我,都是您刻意安排的结果,我非常感激您,可我不想做一个提线木偶,被别人操纵在手里,如果连自己都找不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倒惊着秦高峰了,怪怪地看着简凡,没有什么怒意,也很郑重地把辞职信平铺在桌上,几个赞赏地说道:“好,说得好,今天倒像纯爷们了。一切按照规程来,我成全你,咱们大队没有人事部门,得报支队,给你一天时间,你接手的档案以及警服警械准备好,明天移交,后天你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怎么样,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谢谢队长。”

简凡啪地立正敬了个礼。不在意队长话里阴阳怪气地味道。虽然看不到队长脸上的表情,不过感觉得到他话里的愠怒。

“不用敬礼了,从你决定辞职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了。”秦高峰欠欠身子,说了句,挥手打发着人道:“去吧,站好你的最后一班岗,别移交的时候也丢三拉四,延误辞职。”

有点意外,觉得自己好像在队长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的份量。在此之前,感觉却是与之相反的。简凡看着队长的表情,黯然地退了出来。今天做好了应付一切变故的决心,那怕是暴跳如雷、那怕是再被批个体无完肤、甚至那怕再被扁一顿心里也会好受一点,不过偏偏又是一个波澜不惊场面,一个出乎意料的场面,队长虽有所不悦,但并没有一句挽留,这好像才是真正刺伤到了他。

不过又能如何,处心积虑的队长、深藏不露的李威、难以捉摸的曾楠、从未露面的盛唐幕后、还有恶名在外的唐大头和他手下那一群混混,这个迷局究竟有多大,究竟还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自己不过看到了冰山一角。别说幕后还有多少人,就即便是唐大头这群无知无畏的混球们翻了脸也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仅仅这冰山一角,也足够让自己知难而退了。

莫名地有点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工作的地方,陈师傅走了,沉寂了九年终于找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重新拿起了枪回到了一线,现在管着枪械的是办公室的高主任,在门口顿了一步,没有停留。黯黯地开了门,进了档案室。

扫地、打水、拖地、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尚觉得有所不甘心,又把柜列式的档案柜擦了一边,这个冰冷、阴暗的办公室,此时也让简凡觉得有万般留恋。

院子里,有人乱上了,是队友们。打开了背阴的窗子,又是肖成钢,大概是起床晚了,嘴里塞着根油条啃着从食堂奔出来,上车的间隙怕是组长郭元嫌慢了,一巴掌扇到了脑后,这一组不知道又要去从事什么任务;看到谢法医,在院子里喊着值班室的,一起清理着自己的器械,这个天天接触死人的法医,从她的脸上从未看见过什么惊惧和厌倦,脱了那身警服,和街上走着的大婶大妈没有什么二致;杨红杏,对,还有杨红杏,穿着一身飒爽的警服,清秀而不失俏丽,脆生生地在喊隋鑫;还有三组的王明、二组的高爱军,估计是没有出警任务,端了盆水抓紧着时间擦擦那几辆警车。

这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不过并不缺乏温暖和关怀,每每处在这个大环境里,有时候觉得像家里一般温馨,正看着,简凡猛地一缩脑袋,半掩着窗偷窥着,仿佛犯了错一般……院子里,骑着三轮车的江师傅拉了半车新鲜菜进来了,和小警们开着玩笑,简凡却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一句:王明,见小凡没?怎么两天都没见了……有人回答了句,江叔,脱逃了呗,不到饭时回不来。是王明回答的,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着。江师傅也不介意,说了维护简凡的话,推着车进了后院的食堂里。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周一的忙碌谁也没有感觉到队里出的这么点变故。偷窥着简凡突然眼间有点酸酸的感觉,突然间想起了被督察带走的那天,一干队友都围在院子里不走,江师傅烧了一饭盒韭菜合子塞到手里,而现在自己却是独自离开,不为什么,就为了自己,这话,要怎么样跟队友们、跟江师傅、跟大家伙怎么开口……静静地靠在窗边,简凡觉得心底有点五味翻腾,好像这一次超越以前经历过的郁闷,甚至于有负罪的感觉隐隐升腾在心底。

逃兵!我是个逃兵。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过又能怎样,简凡黯黯地想着,原本以为自己的形迹隐藏的很好,只不过到了不久前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在队长的眼中,这之中隐藏的深意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要对付唐大头或者李威?要对付盛唐的幕后人?或者还有什么更大的事不为自己所知。这隐隐约约的动作只有一个指向,把自己送到有嫌疑的人中间,而那些,正是简凡自觉不敢、和不愿去承受的。

妈的,老子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工伤的,凭什么是我呀?……简凡突然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虽然不觉得非常恐惧,但下意识地在回避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刑警这行,磕着、碰着、伤着是常事,万一庆功会成了追悼会,那他娘可就说啥也晚了……反正我现在房子有了,少奋斗十几年,就是现在开始当厨子,都比这丫挣得多,过个小康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