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汤姆斯·邓比又研究了一下病历卡。他有点困惑了。他之前为罗比·毕晓普检查时,病情诊断为严重的胸部感染。他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诊断,因为在学业合格并被聘请为呼吸疾病专家后的二十年里,他见过无数胸部感染病例。这个足球运动员被送进来的十二个小时内,邓比的责任医师已经按照他的指示给他服用抗生素和类固醇。但是毕晓普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事实上他的病情已经恶化到当班的责任医师冒着激怒邓比的风险把他从床上叫到医院。梅雷住院医师如果不是遇到非常紧张的情况,是不会这样对待顾问的。

邓比把病例卡放回原处,给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露出酒窝和所有牙齿。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笑,而是在检视毕晓普的脸和身体。因高烧而出的汗水已经让病服粘贴到胸口上,漂亮的胸肌轮廓尽显,此时正在费力地起伏着。邓比之前为他做检查时,他主要抱怨有点虚弱、恶心和关节疼痛,并且有明显的呼吸困难。当时因咳嗽产生的痉挛迫使他弯下腰,苍白的脸因咳嗽憋得通红。X射线显示他的肺部有积水,这是邓比之前得出的非常清晰的结论。

如今看来,罗比的疾病已经变得不像是平常的胸部感染。他的心跳节奏紊乱,体温持续攀升,他即使戴着氧气面罩,肺部也已经不能保持血氧水平的稳定。此时,他的眼皮一直在颤动,眼睛却无法睁开。邓比皱起眉头。“他之前出现过昏厥吗?”他问责任医师。

她摇了摇头。“他因为高烧有过轻微的神志不清,我不确定他是否清楚自己在哪里,但是他直到现在对外界刺激都有反应。”

这时仪器发出滴滴声,屏幕显示毕晓普的血氧含量又创新低。“我们需要给他插管,”邓比心不在焉的说,“再多补充点水分,我想他有点缺水。”但这都无法解释持续的高烧或咳嗽。责任医师接收到指令后,急忙走出病房——这是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为那些即使处于弥留之际也要求保护隐私的病人提供的最好的病房。邓比搓着下巴,思考着。罗比·毕晓普正处于顶峰状态:健康,强壮。俱乐部的医生说,他在周五的训练课程结束时状态还非常好。但他周六因病未能参加比赛,俱乐部的医生一开始诊断他感染了感冒病毒。现在已经过去十八个小时,病情明显是在不断恶化。汤姆斯·邓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病情恶化。

这并不正常。他知道自己是一名很好的医生,是技术高明的诊断专家,是精明能干且擅长振奋人心的临床医生,也是足够出色的政客,可以确保自己部门的需求不会受困于官僚作风。他的职业生涯非常顺畅,他很少在病人的疾病面前有所困惑。罗比·毕晓普似乎是对他的一个挑战。

责任医师带着插管工具和几位护士回来时,邓比叹了口气。他看了门外一眼,罗比·毕晓普的团队经理正在那里。马丁·弗拉纳根整晚都躺在隔壁房间的凳子上。昂贵的外套如今起了褶皱,坑坑洼洼的脸因杂乱的胡须而显得狰狞。邓比开始就诊且坚持请这位好斗的北爱尔兰人离开时,他们就已经正面交锋过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对布拉德菲尔德维多利亚队有多大价值?”弗拉纳根曾如此质问。

邓比冷眼看着他。“他对我的价值同其他的每一位病人一样,”他说,“我不会在救治现场告诉你实施什么样的救治方案,所以请不要干扰我工作。我做检查时需要保护病人的隐私。”经理嘟囔着离开了,但是邓比知道他还在等,脸色痛苦而焦急,渴望听到病情好转的消息。

“你准备好后,我们就给他服用抗艾滋病毒的药。”他对责任医师说。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这种强劲的抗病毒药物只可能帮他们争取时间来寻找罗比·毕晓普的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