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个电话把宝拉从美好深沉的睡眠中唤醒。在之前的深夜时分,人人都应该上床睡觉了,但埃莉诺想要重温一遍她与贝芙的姐妹瑞秋的对话。“我用即时通讯工具联系了托林的爸爸,他向我们表示感谢,但我还是不确定鼓励瑞秋现身是否正确。”宝拉觉得这些话她已经说了八九遍。

“托林正处在不稳定的状态中,”宝拉说,这是我第三遍说这句话,她心想,“他需要从家庭中获得安全感。他几乎不了解我们,亲爱的。”

“根据托林的说法,他也几乎不了解他的姨妈。对我说实话,宝拉,你认为贝芙会活着回来吗?”

宝拉站起来,把枕头拍成原来的形状。“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认为有人掳走了她,但我不知道她仍然被囚禁着,还是……我们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忍不住会想,对托林来说,瑞秋姨妈像骑兵队一般到来,就等于是宣布他妈妈不会再回来了。我如果处在托林的位置,也会万念俱灰。”

“也许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埃莉诺依偎在宝拉的身边,“勇敢面对更有可能成真的现实。而他的姨妈能够帮助他接受这个事实。”

宝拉打了个哈欠,拍拍埃莉诺的手。“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互相增进了解不会有坏处。贝芙如果不能回来,他最终会与姨妈或外婆生活在一起。至少在他爸爸被准许回家之前是这样。”

埃莉诺含混地嘟囔一声,吻了一下宝拉的肩膀。“看看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吧。”

那是宝拉清醒时记得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在接电话时,她看了看时间,六点二十七分。“我是麦金太尔警长。”她的声音中透出抱怨。

“我是菲丁总督察。在西约克郡发现一具尸体。死者身上的证件显示,她是贝芙莉·麦克安德鲁,你很关注的那个失踪者。我正开着巡逻车赶往那里,我会在二十分钟内捎上你。准备好。”

“好。”宝拉回答道。不过,她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她坐起来,还在半梦半醒中,一只手捋过暗金色的头发。她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电话只是个噩梦,然而她知道这不是梦。贝芙死了。

埃莉诺翻了个身,睡意蒙眬地喃喃道:“你的手机刚刚响了吗?”

“是菲丁打来的。她会在二十分钟之内来接我。”还不是告诉埃莉诺的时候。让她怀揣着这个噩耗跟托林若无其事地吃早饭,那太不好。在确定那是托林的母亲之前,向托林透露任何信息都是不对的。

“发生了什么事?”埃莉诺已经有所警觉。她太了解宝拉的工作了。

“我想应该是娜迪亚·韦尔科娃案有了重大进展。”这在某些方面是真话。宝拉站起来,俯身吻了埃莉诺。“待会儿见。”

她差点无法准时出现在前门口,不过,最终还是她等菲丁。出乎她的意料,她爬上车时,老板递给她一杯咖啡。“尸体在高沼地那边。我不觉得那里会有吃的。”菲丁冷淡地说。

“我们有什么发现?”在开始喝第一杯咖啡之前,倾听比说话容易。一看菲丁,就知道她是那种喜欢早起的人。

她把身子往前排座位之间的空隙挪了挪,这样能更方便跟后面的宝拉交谈。“如果每当有个遛狗者发现一具尸体,我就能收到五镑,我早就在加勒比海的快艇上晒太阳了。当地农场的经理带着狗出去散步,他们路过停车场时,发现了尸体。尸体被隐藏在石头垃圾箱的后面。西约克郡的同僚没有详细说明这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抛尸地点。她的情况跟娜迪亚·韦尔科娃的情况很相似。被折磨得难以辨认,鼻青脸肿,被用胶水黏住了外阴,”她停顿一下,大口喝着瓶子里的水,“但这并不是他们打电话给我们的原因。”

“那他们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们?”

“她的衣物和包被丢弃在现场,与娜迪亚一样。她的衣物和包被塞在垃圾箱里。他们在电脑里查找死者身份时,发现她之前已经被报告失踪了。他们打电话给约翰·奥科克——他处理人口失踪案。他听到详细信息后,叫他们的高级警官打电话给我。所以,我们到了这里。”

“但是,娜迪亚被关了三个星期才遇害。贝芙失踪没超过三天。这是很大的不同之处。”

“作案模式的关键之处是相同的,麦金太尔。共同点大过区别。”

“她的儿子只有十四岁。”宝拉说。

“他一定很难接受。”菲丁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她是无法承受这个话题,抑或只是无意识地转移话题?她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线索。“贝芙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贝芙,”宝拉不自觉地纠正她,“我也不太了解她——我的伴侣埃莉诺比我更了解她。她们两个都在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工作。”

“是的,贝芙是主任药剂师。奥科克给了我文件,我浏览了一遍。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聪明,有些固执己见,但不会一意孤行。很好的伙伴。同事们认为她和埃莉诺都十分风趣。医院里其实有很多虚伪的人。”

“我并不感到惊讶。我当了二十年警察,我们中间也有很多华而不实的蠢货。那么,她是你们中的一员吗?”

“你是指,她是女同性恋者吗?”

菲丁噘起嘴巴,对宝拉露出被惹恼的表情。“除非你还有什么癖好没告诉我。”

“据我所知,她是直女。她与托林爸爸的婚姻之所以触礁,不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女人。”

“那是为什么?”

“她说伊拉克改变了他。他开始严重酗酒,他在附近时,她时时刻刻都感到害怕。他从没对她或托林实施家暴,但他会大喊大叫,他总是很愤怒。她感到他们就像生活在刀尖上。讽刺的是,他们离婚后,关系立刻变好了。他和托林的关系也很好。贝芙推测,他在前线已经遭遇了很多,再为一个家庭负责是个太重的负担。”

菲丁点点头。“二等兵就是这样。军队就像是他们的父母,是一个比真实家庭更容易融入的大家族,能够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包容他们的所有问题。那么,我们确认过他真的在阿富汗吗?”

“我还没有这么做,我希望奥科克警员会去调查一下。”

“和他一起确认一下。那么,贝芙离婚后的社交生活怎么样?她是派对动物吗?她有男朋友吗?”

“她自从离婚后,和许多人一起出去玩。但根据同事的说法,最近没有。我根据自己的观察认为,她把工作和母亲的角色看得很重,没有很多时间去做其他事。”

“不过,你刚才说你没有那么了解她。网络社交呢?她沉迷于网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