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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芙觉得自己仿佛正穿过某种既黏稠又厚重的东西往上游,并没有泥浆那么厚,更像是奶昔或乳胶漆。她的四肢非常沉重,整个世界充满了一种无法穿透的黑暗。她慢慢明白过来,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但是她睁开眼睛时,一切并没有改变。她转过头时,感到脑袋阵阵抽痛,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来回摇着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飘过她混乱头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肯定是一个类似黑洞的地方。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渐渐地,晕眩感消散了,她意识到这种黑暗不仅令她惊讶,还令她恐惧。既然导致意识不清的迷雾已经消散,贝芙试图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以及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头很痛,嗓子眼里有一种令她作呕的甜味儿。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打开掀背式轿车的行李箱,把几个食品杂货店的袋子放进去,那是她在回家路上买的。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片空白,恐怖的空白。

她没法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几分钟?不,肯定不止。这里肯定不是“新鲜速递”的停车场。那么,几个小时?那到底是几个小时呢?托林会怎么想?他害怕吗?他生她的气吗?他以为妈妈抛弃他,并瞒着他出去找乐子吗?妈妈不在身边,他会做些什么?他会报警,还是正在担心失去妈妈后自己该怎么办?这些想法在她脑中狂奔着,就像转轮上的仓鼠。耶稣基督啊,她必须控制住自己。

“好吧,别再想托林了,把这些甩到脑后,然后开始行动。”她大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立即希望自己没这么做。周围一片死寂,让她的声音显得单调而沉闷。贝芙还是决定不要让自己过度恐惧,她觉得摸清所处之地的边界更有意义。现在,她正坐着,坐在一个光滑的表面上。她发现这点之后,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穿着自己的裤子、袜子,甚至是鞋子。她的手往身体下方摸去。她穿着自己的胸罩,但是内裤肯定不是自己的。性感蕾丝内裤可不是她的风格。蕾丝让她发痒,她喜欢宽松的纯棉内裤接触她的皮肤。她不想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一个人有时并不能知道肉体怎么样了。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没有产生任何情绪。她告诉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这不像一场强暴,更像一场全身麻醉的外科手术。如果强迫病人目击自己的身体在手术台上是如何被对待的,大多数病人都会崩溃。不知情不只是病人的福气,也是让他们对手术刀感恩戴德的原因。贝芙可以做到无视身体的变化,她很确定这点。

她探索着自己坐着的表面,很光滑,很凉爽,但不冷。她移动双腿时,身体刚刚待过的地方很暖和。她慢慢地伸出手臂,但无法伸直。然后,她让身体往下滑,直到双脚碰到牢笼的最远端。她用一只脚划了几个圈,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有台阶。终于,她恢复坐姿。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箱子,她的头离那个无法移动的箱盖还有几英寸远。一米宽,一米半长,一米多高,内里的材料是塑料的。顶部的边缘是一种更软的塑料密封条,能让盒子密不透光,箱子应该不透气。她还感到一端有个类似台阶的东西。她能想到的唯一符合这些特征的东西就是卧式冰箱。

她被锁在一个卧式冰箱里。

贝芙不是那种容易惊慌的人,但是,她明白自己在哪儿之后,心脏还是因为恐惧而怦怦直跳。如果那个把她放进去的人想要杀她,他所要做的只是打开电源,然后,贝芙就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掉。

或者,凶手只需要等待氧气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