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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拉·麦金太尔从背后也认得出那个男孩。毕竟,她是一位警探,这是她擅长的事。一个人脱离原来身处的环境时很好认,但普通百姓做不到。一人脱离原来身处的环境,他们通常就认不出来了。而侦探会发挥天赋和经验,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过目不忘。是的,就是他,她心想。这是另一个不解之谜,就像电视上警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熟人时恍然大悟的场景。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男孩的四分之一侧脸,但她很确定自己认识他。如果她从货运入口进入警察局,也就是停车场上的那个后门,她就会错过这个人了。不过,这是她来到斯肯弗里斯街的第一天,她不知道那扇门的密码。因此,她选择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难题,把车停在对面的多层停车场,然后步行走到前门。在前台那里,她出现在那个坐立不安的少年身后。他肩膀的姿势和歪头的角度似乎暗示着什么,流露出防备和紧张。但没有内疚。

她站在那里,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又不傻,”那个男孩的声音显得悲伤而苦涩,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件事不同寻常。”他微微耸了一下肩,“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情况,伙计。你不能一刀切呀。”他有当地口音。他不管怎么掩饰,但无疑是个中产阶级小孩。

前台的文职人员嘟囔了几句,宝拉没有听清。那个男孩开始频繁地踮起脚尖,兴奋起来,却又无所适从。他不是那种会被人赶走的小伙子。没有理由不去试着安慰他一下。为了解决普通市民的烦恼,什么都不说可不行。

宝拉走上前,把一只手放在男孩的胳膊上。“你是托林,对吗?”

他转过身,表情既惊讶又焦虑。厚而蓬松的深色头发映衬出这个宅家男孩的苍白皮肤。他的蓝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方有深深的黑眼圈,再下面是高挺的鼻子和窄窄的嘴,他的嘴唇仿佛是小小的玫瑰花蕾,在一圈迟早会变成胡子的微弱阴影的包围中,两者毫不协调。宝拉在脑中把名字和模样对上。现在确定无疑了。

他眼神中的紧张减少了些。“我认识你,你来过我们家,和那位医生一起。”他皱起了眉头,努力回忆,“埃莉诺,急诊室医生。”

宝拉点点头。“没错,我们是去吃饭的。你妈妈和埃莉诺是同事。我是宝拉,”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警察证,朝前台后面那个小小的灰色人影笑笑,“麦金太尔警长,来自英国刑事调查局菲丁总督察的团队。”

那个男人点点头。“我正在向这个小伙子解释,他妈妈失踪二十四个小时以后,我们才能采取行动。”

“失踪?”宝拉一惊,但托林的反应更激烈。

“我正在告诉这位……”托林用鼻子重重地吸了口气,“……伙计,你不能死板地照章办事,因为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我妈妈从不在外面过夜。”

宝拉不太了解贝芙·麦克安德鲁,但她从埃莉诺·布莱辛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这个主任药剂师的信息,埃莉诺是她的伴侣和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急诊室的高级医生。根据宝拉听说的消息,贝芙的确如她的儿子的描述。但他怎么努力也没有打动前台的文职人员。

“我想要跟托林聊聊,”她坚定地说道,“你能给我提供一个审讯室吗?”那个男人点点头,示意一个人都没有的等待区对面的那扇门。“谢谢。请致电英国刑事调查局,告知菲丁总督察,我有个预约,要过会儿再上去。”

他看起来并不积极,但还是拿起了话筒。宝拉用大拇指朝审讯室指了指。“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吧,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

“行。”托林跟着她,拖着过大的运动鞋走过地板,表现出青少年还没有适应身体发育时典型的无精打采。

宝拉打开门,里面就像个微型储藏室,差点放不下一张桌子和三把钢制椅。椅子上都有坐垫,是非常鲜艳的蓝黑相间的图案。还见过更糟的呢,她边想边引领托林坐到椅子上。她则坐到对面,并从单肩包里拿出螺纹笔记本,本子的金属线圈上夹着一支钢笔。

“好吧,托林。你开始讲吧。”

为了留在总督察卡罗尔·乔丹的重案组,停滞在探员阶段是宝拉愿意付出的代价。因此,当小组被解散时,她才申请第一份三条杠职位。她很久以前就通过了警长考试,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很害怕他们会让她重考。

在她的想象中,刚获得警长头衔时情形不是这样的。她以为接受初步面试是别人才要经历的琐碎工作。但是,想成为警长就必须过这一关。很多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