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孔氏遗孤(第3/3页)

司马迁坐下来,展卷细读。

良久,读得肩颈酸痛,便抬起头舒展腰身,却忽然发觉卫真不在身边。左右一望,均不见人影。连唤几声,也不见答应。

倒是段建从外面颠颠赶进来,小心问道:“中书大人,有何吩咐?”

司马迁忙道:“哦,不是唤你,我是在唤卫真,他拿错了书,刚去换了。你还是下去吧,有事我会让卫真去唤你。”

段建忙躬身答应着,斜眼向书柜那边望了望,似乎起疑,但随即转身离开。

等段建出了书库后,司马迁才起身走向星历书柜,幽暗中,果然见秦宫星历书柜门环上,锁头斜挂,显然已被打开。他忙走过去,拉开门一看,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串钥匙落在书柜角落。

卫真偷偷下了秘道!

司马迁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在柜边守了一会儿,又怕段建回来,便取出那串钥匙,到书案边,另点了一盏灯,走过去放到儒学书柜上,而后才回坐在案边,装作读书,但哪里能读得进一个字?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始终听不见声响。

这时,已过酉时,司马迁腹中饥饿,虚汗直冒,却只能继续等。

过了半晌,段建和一个小黄门一起走进来,小黄门手里端着一个食盒。

段建躬身道:“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卑职怕大人饥饿,就自作主张,备了些酒饭。”

司马迁沉住气道:“有劳你了,放下吧,我这里有卫真,不用你们侍候,你也该去用饭了。”

小黄门放下食盒,段建往儒学书柜处的灯光望了一眼,躬身行礼,便带着小黄门一起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卫真回来。

四下漆黑,书库中只有远近两盏灯光遥遥相映。

司马迁忧急如焚,不停跑到那个书柜边,探头进去倾听,却始终毫无声息,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肠胃阵阵蠕动声。

实在忍无可忍,他蹑足走到书库门边,偷眼窥探外面,见段建寝室窗上映着灯光,但看不到影动,也听不到人声,想来是睡着了。于是他壮着胆子走到那个铜柜前,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开底面的铜板,小心爬进去,踩着梯子,一步步摸下去,到了洞底,越发漆黑,如同跌进一口墨井。

司马迁伸手慢慢探着,寻找洞口,然而,一圈摸过来,周边都是硬壁,哪里有什么通道?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咚咚狂跳。

挨次又上下探摸了一圈,这洞里的确没有通道口!

只是,洞中其他地方都是土壁,只有一面,触手之处,像是木板。

漆黑中,难知究竟,他忙爬上梯子,钻出铜柜,刚站起身要走,脚下一绊,扑到在地。他顾不得痛,慌忙爬起来,奔到案边取了灯盏,侧耳一听,书库外仍无动静,这时也管不得许多,擎着灯,赶回书柜,又钻进去爬下梯子。

擎灯一照,洞里真的没有通道,只是有一面洞壁上,是一块木板,六尺多高,二尺多宽。仔细一照,木板四周有缝,边缘是个木框,原来是一扇门!他忙用力推,门从里面栓住了,只略略有些翕动,根本推不开。

难道是卫真栓的门?

卫真为什么要栓门?

如果不是卫真,是谁栓的门?

司马迁越想越怕,浑身陡生寒栗。

他呆了半晌,无计可施,又怕段建察觉,只得重新爬上去,掩起柜门,回到书案边,继续等候。

然而,直到天亮,卫真也没有回来。

天子早朝要议事,司马迁只得锁住那个铜柜,先去前殿应卯。直到中午,他才得空,又急急赶回石渠阁,支走段建,打开柜门,掀起铜板,卫真不在下面。他忙又爬下去探看,那扇木门仍紧紧关闭,推不开。敲击,里面也没有应答。

接连几天,司马迁不断回到石渠阁,却始终不见卫真。

他忧急如焚,整日坐卧不宁,却又无计可施。

卫真啊,卫真,你究竟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1. 《荀子·子道篇》:《传》曰:“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传》在战国秦汉一般指《论语》,司马迁在《史记》多处引文中就将《论语》称为“传”。
  2. 《史记·太史公自序》:“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东汉班固在《汉书》中转引此段,但删除了“贬天子”。
  3. 东汉赵岐《孟子题辞》:“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