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夹击之策(第2/3页)

他又取出祖传的玉佩,那玉佩是由两条玉龙团绕成一个玉环,龙的首尾是接榫而成,可以拆为两半,各成一枚半圆玉决,司马迁将玉环拆开,两个儿子各传一枚玉决。

最后,司马迁嘱咐道:“尽量走远一些,到地僻人稀的地方,给你们的钱财,一半用来置些田地房屋,一半留作积蓄以备不患。虽不多,却也足以安家立业、度日过活。离开之后,万万不可对人谈及父母家世,也不要寄书信,无须挂虑家中,我自会安排停当。过几年,各自婚配成家,自己主张,不必禀告。若日后平安无事,我自会去寻你们。”

两儿垂首听着,不住点头答应。

“书要读,理要明,但不许登仕途——”司马迁继续道,“我只盼你们能世世务农、清静度日。存心须正,处事要端,待人以敬,不可贪慕富贵、舍本逐末。为人一世,但求无愧。你们两个夜半自省,若能心中坦荡,便是最大之孝。”

两儿一起跪下:“父亲教诲,儿定会铭记。只求二老能身安体康,早日家人团聚,让儿能在身边服侍双亲,养老送终……”

两儿哽咽难语,哭了起来,重重磕着头,泪水滚落尘土,柳夫人听了更加伤痛,嚎啕大哭,司马迁这时也再难自持,泪水滚热而出。

良久,司马迁才强忍住泪,说道:“好了,上路吧。”

柳夫人哭着抓住两个儿子不放,司马迁含泪劝了又劝,柳夫人才放开手,两儿又重重跪拜,连连磕头,后才哭着上车离去。

那十六骑紧追不舍。

虽然汗血马神骏无匹,一时间却也难以摆脱。硃安世忽然想起昨夜府寺中情形,心想:好,就来个虎狼斗!

他驱马直直向来时方向冲去,奔了不多时,隐隐见官军马队迎面追来,很快逼近,只见贼曹掾史成信当先,近百骑劲卒紧随,蹄声奔雷一般,直杀过来。

硃安世大叫道:“硃爷爷在此!”

那些卫卒见到,纷纷大叫:“马贼在前面!”

硃安世毫不减速,直冲过去。

成信忙喝令:“小心不要伤到汗血马!尽量活捉贼人!”

硃安世听后暗喜,回头见十六骑依然紧追不舍,更加高兴,驱马继续前冲,等近在咫尺,眼看就要与成信迎头撞上,才急转马头,向右边疾奔。成信大惊勒马,其他前列卫卒也赶忙急停,后马撞前马,乱成一团,硃安世趁乱急奔。

那十六骑随后追到,见硃安世向右边奔去,也随即向右急追。成信及几个卫卒都认出那苍色绣衣,又见他们面遮青纱,成信急忙下令:“兵分两部,一部追马贼,一部捉拿这些刺客!”

硃安世在前疾奔,后面官军与十六骑紧紧围追,一半官军得令,执刀挥剑杀向那十六骑,那十六骑起先并不理睬,只拼力追击硃安世,但那些官军逼近后,便不得不挥斧厮杀。硃安世回头看到,哈哈大笑,不再逃奔,驱马只在林子里兜圈,引得那十六骑被官军越追越近,越围越多。

等十六骑全被官军拖住后,硃安世才打马疾奔。官军的马不如那十六骑,渐渐被他甩远。

硃安世却不敢大意,奔出林子,沿着小路,直奔了半个时辰,离开小路,穿进田野,又东绕西折,确信官军再追不上时,才在僻静山塬、密草丛中找了个山洞,牵马躲了进去。

硃安世抱驩儿下马,才仔细查看他的伤势,驩儿却挣开他的手,缩到角落,浑身簌簌发抖。

硃安世忙走过去伸手揽住:“驩儿不用再怕,追兵已经被我甩远,他们找不到这里。”

驩儿却继续挣着身子,小声哭起来。硃安世起先以为他只是受了惊吓,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忙取了水囊,用袖子蘸着水,擦拭驩儿脸上血迹。驩儿不停躲闪,硃安世一手抓住他,一手继续擦,擦了一半,大惊:小儿不是驩儿!

面前这小儿只是身形样貌大致似驩儿,头上脸上都是血污,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再加刚才事情惶急,哪里能分辨得出?

硃安世抓住小儿喝问:“你是谁?!”

小儿被抓疼,大声哭起来。

硃安世忙松了手,忍住急火,小心安慰:“你莫哭,我不会伤你,你好好跟我说,你到底是谁?”

问了好一阵,小儿才哭着说:“我叫狗儿……”

“你家在哪里?你怎么会在那车上?”

“我爹是卖酱的,今天早上爹让我去倒溲溺,提着桶刚出门,街上有个人过来,看见我,就朝我笑,过来抓着我去跟爹说话,说府里大人要借用我一天,还给了爹一大串钱,爹高兴得了不得,就答应了,那个人就把我带到府里,给我好吃的吃,让我换了这套衣服,又抹了些猪血和泥巴在我头上、身上,让我跟着那个大人坐上车,说带我出来玩耍,然后你就来了,然后……呜呜呜,我要回家……”

小狗儿又哭起来,硃安世气恼之极,一脚将洞壁上一块岩角踢个粉碎。

“黄门诏使果然是那盗马贼伪装,正要捉拿,却被他突袭,劫持了执金吾杜周大人,夺走了那小儿。卑职率人追赶,谁知有十六个苍衣刺客冒出来搅扰,那盗马贼乘乱逃走了。那些苍衣刺客身手迅猛,又都骑着西域良驹,杀伤我卫卒十几个,也都突围逃走,卑职无能,有辱使命。”

减宣听了成信回报,厉声斥责了一番,心里却暗叹杜周果然眼力毒准。便命人带小儿出来,不一时,驩儿被引了进来。成信见到,大为吃惊,才明白被夺走的小儿原来是替身。

减宣吩咐道:“将这小儿带到市口,绑在街中央。”

成信忙小心问:“大人这是?”

减宣道:“那盗马贼屡次舍命救这小儿,定不会轻易罢手。眼下只有用这小儿引他出来,你速率人埋伏,等那马贼自投罗网。这次若再失手,你就自行了断,不用再来见我!”

成信口里答应着“是”,心里却大不为然。

减宣看他欲言又止,更加恼怒:“怎么?你觉着我这计谋不好?!你有更高明的计策?”

“卑职不敢!大人计谋甚好,卑职只是担心那盗马贼不会轻易落套。”

“他来不来是他的事,你只需尽好你的本份!”

“是!只是……”

“什么?”

“还有那些绣衣刺客,他们志在杀那小儿,卑职担心盗马贼没引来,倒留下空子让那些刺客得手。如小儿死了,那盗马贼就更无羁绊了。”

“我也正要捉拿那些刺客,他们若来,一并给我拿下!若小儿死了,唯你是问!”

“是!”

成信不敢再说,愁眉苦脸忙押了驩儿,领命退下。

卫真见司马迁夫妇整日愁闷,便提议出城去走走,一为散心,二来正好可踏看一下石渠阁秘道通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