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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官和你父亲一样,是个警察。”

“起初,我还是很怕他的。他的脸红红大大的。那位治安官‘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最后付了他们一个星期的饭钱。他说热天干马厩活儿没什么好处。报纸把这事儿登了出来,引起了一阵震动。我母亲的表姐同意让我离开,然后我就几经周折到了波斯曼的路德会教友之家。”

“那是所孤儿院?”

“是的。”

“汉娜呢?”

“她也去了。路德会大牧场一位大个子的工人给搭了张床。孤儿院里已经有个牲口棚子了。我们带着她一起犁园,不过她走哪儿你得盯着。她从菜豆棚架下走过,要是种的东西太矮还没有长高,走过时没有碰腿的感觉,那她是什么东西都会往上踩的。我们还牵着她拉着小车里的孩子们到处转。”

“可她还是死了。”

“唉,是啊。”

“说给我听听。”

“那是去年,他们写信到学校来了。他们估计她大概有二十二岁。活着的最后一天还在拉一部满载着孩子的小车,后来在睡眠中死去了。”

莱克特医生显得很失望。“真感人!叫人心里热乎乎的。”他说,“你在蒙大拿的养父操你了吗,克拉丽丝?”

“没有。”

“他有没有试试?”

“没有。”

“是什么使你带着马一起跑的?”

“他们要杀她。”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不完全知道。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事儿。她长得越来越胖了。”

“那么是什么促使你逃走的?是什么让你选择那特定的一天行动的?”

“我不知道。”

“我想你知道。”

“这事儿我一直就在担心。”

“是什么促使你动身的,克拉丽丝?出发时几点钟?”

“很早,天还没亮呢。”

“那么是什么东西把你弄醒了。是什么把你弄醒了?做梦了吗?做了什么梦?”

“我醒来时听到羔羊在叫。我在黑暗中醒来,羔羊在厉声地叫。”

“他们在屠宰早春羊?”

“是的。”

“你做什么了?”

“我无力为它们做任何事,我只是个——”

“那匹马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没有开灯把衣服穿好,来到了外面。她吓坏了。圈栏里所有的马都吓坏了在那里直打转转。我向她鼻子里吹了口气,她知道是我,最后就将鼻子顶到了我手里。谷仓里和羊圈旁的棚子里的灯都亮着。光秃秃的电灯泡,大大的影子。冷藏车已经来了,马达没有息,在轰响着。我牵着她就离开了。”

“你有没有给她装马鞍子?”

“没有,我没有拿他们的马鞍子,只牵了条缰绳。”

“你在黑暗中离开,回头还能听到灯亮处羔羊在那儿叫吗?”

“没过多久就听不到了。羊不多,只有十二只。”

“你如今有的时候还会被惊醒,是吧?在沉沉的黑暗中醒来听到羔羊在尖叫?”

“有时候是的。”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亲手抓到了野牛比尔,如果你能使凯瑟琳平安无事,你就可以让那些羔羊不再尖叫了?你是不是觉得它们也会从此平安无事而你也不会再从黑暗中醒来听到它们尖叫了?克拉丽丝?”

“哎。我不知道。也许吧。”

“谢谢你,克拉丽丝。”莱克特医生显得出奇的平静。

“告诉我他的名字,莱克特大夫。”史达琳说。

“奇尔顿医生来了。”莱克特说,“我相信你们彼此认识吧。”

史达琳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奇尔顿已经到了她的身后。他接着就来拉她的胳膊肘。

她将胳膊肘抽了回来。和奇尔顿在一起的是彭布利警官和他的那个大个子搭档。

“进电梯!”奇尔顿说。他的脸上红得一块一块的。

“奇尔顿医生没有医学学位你原来不知道吧?”莱克特医生说,“这一点以后请牢牢地记在心里。”

“走吧!”奇尔顿说。

“这儿不归你管,奇尔顿大夫。”史达琳说。

彭布利警官绕到奇尔顿前面。“是的,小姐,不过归我管。他给我的上司和你的上司都打了电话。我很抱歉,可我已奉命把你送出去。跟我走,现在就走。”

“再见,克拉丽丝。如果羔羊不再尖叫,请你告诉我好吗?”

“好的。”

彭布利在拽她的手臂。她要么走,要么就和他斗起来。

“好的,”她说,“我会告诉你的!”

“你保证?”

“是的。”

“那么就把那半个拱门再做完它。把你的案卷拿走,克拉丽丝,我再也用不着了。”他伸直手臂将案卷从栏杆中间塞过来,食指顺着案卷的脊背摸了一下。她把手伸过隔离栏去接。刹那间,她的食指指尖碰到了莱克特医生的食指尖,这一碰,他的双眼一亮。

“谢谢你,克拉丽丝。”

“谢谢你,莱克特大夫。”

这就是他留在史达琳脑海中的形象。有这么一瞬,他没有嘲弄他人,他就定格在这一瞬间:站在他白色的囚室里,身子弯着像个跳舞的,十指交叉紧握着放在胸前,脑袋微微偏向一侧。

她的车驶过机场路面的减速板时,由于车速过快,一颠,头撞到了车顶上。她得跑步去赶克伦德勒命令她搭乘的那班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