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第2/3页)

“我会等你的。”

范德姆挂上电话。他把一张五镑的钞票放在桌上的电话旁:一点儿酬劳总没坏处。他出门来到广场上。朝北面望去,他看见火车的蒸汽正在靠近车站。年轻的警察骑着摩托来到他跟前。范德姆说:“我要上火车。你骑着摩托车到下一个车站和我会合,好吗?”

“好,好!”他很高兴。

范德姆拿出一张一英镑的钞票,撕成两半。年轻警察瞪大了眼睛。范德姆给了他半张钞票。“你见到我时,我再给你另外半张。”

“好!”

火车快进站了。范德姆跑过广场。年长的警察迎了上来。“站长正在让火车停下来。”

范德姆和他握了握手。“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纳斯巴赫警长。”

“我回到开罗会和他们说起你的,再见。”

范德姆匆匆走进火车站。他沿着月台往南跑,和火车拉开距离,这样他就能在车头上车,不让任何一个乘客透过车窗看见他。

火车吐着蒸汽开进来。站长沿着月台朝范德姆站的地方走过来。火车停下来时,站长对司机和检票员说了几句,范德姆给这三个人各塞了一笔小费,然后登上了火车。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节经济座车厢。沃尔夫肯定坐的是头等座。他开始沿着火车往后走,从那些带着纸箱、板条箱和动物的坐在地上的人们中间找出一条路来。他注意到坐在地上的主要是女人和孩子,木条钉成的座位则被喝着啤酒抽着烟的男人占据。车厢里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味道也相当刺鼻。一些女人正在临时搭的炉子上做饭:这多危险啊!范德姆差点踩到一个小孩身上,那个小孩儿正在肮脏的地上爬行。他有种感觉,如果他不是在最后关头避开了那个孩子,他们一定会把他私刑处死的。

他穿过三节经济座车厢,然后来到一节头等车厢的门口。他在门外找到一个警卫,他正坐在一张小木凳子上拿着玻璃杯里喝茶。警卫站起来。“来点茶,长官?”

“不,谢谢。”范德姆不得不大吼大叫才能让他的声音压过他们脚下车轮的声音。“我需要检查所有头等座旅客的身份证件。”

“一切正常,都好着呢。”警卫努力想帮上忙。

“这里有多少节头等座车厢?”

“一切正常——”

范德姆弯下腰对那个男人的耳朵大喊:“多少节头等车厢?”

警卫竖起两个指头。

范德姆点点头,直起身来。他看着门。突然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走过这道门。他觉得沃尔夫从来没看清过他——他们曾经在黑暗的巷子里打过一架——但他不是百分百确定。他脸上的伤痕本来也许会出卖他,但它现在几乎完全被他的胡子遮住了;不过他还是应该尽量让这侧脸避开沃尔夫。比利才是问题所在。范德姆得用某种方式提醒他的儿子保持安静,假装不认识他的父亲。没有办法事先计划,这才是问题所在。他只能进去,然后见机行事。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他跨进车厢,紧张地飞快瞥了瞥眼前几排的座位,没有他认识的人。他转身背朝车厢,关上车厢门,然后再转过来。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一排排座位:比利不在这里。

他对离他最近的乘客说:“先生,你的身份证件,劳驾。”

“这是怎么回事,少校?”一个埃及军官说。那是个上校。

“例行检查,长官。”范德姆答道。

他沿着过道缓慢前进,检查人们的证件。等他走过半个车厢时,他已经把乘客们看得清清楚楚,确信沃尔夫、艾琳和比利不在这里。他觉得他必须把这出检查证件的戏演完才能到下一节车厢去。他开始疑心自己可能猜错了。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在火车上,也许他们根本没往阿斯尤特去;也许地图册上的线索是骗人的把戏……

他走到车厢尽头,穿过门来到两节车厢之间的地方。如果沃尔夫在火车上,我现在就能看见他了,他想。如果比利在这里——如果比利在这里——

他打开了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比利。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男孩坐在座位上睡着了,他的脚刚能够到地面,身子软软歪向一侧,头发从额头上滑了下来。他的嘴是张开的,下巴轻轻地动着:范德姆知道比利正在睡梦中磨牙,他以前见过他这样。

那个用胳膊揽着比利,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胸口的女人正是艾琳。范德姆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让他不禁有些茫然:这景象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他撞见艾琳给了比利一个晚安吻……

艾琳抬起头来。

她的视线和范德姆交汇了。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眼睛睁大了,嘴正要张开发出一声惊叫;不过,他对这样的情况有所准备,所以他快速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立刻明白过来,垂下了眼睛,但沃尔夫已经看到了她的表情,于是他转过头来看她看见了什么。

他们在范德姆的左侧,而他被沃尔夫刀子划伤的正是左脸。范德姆转身背朝着车厢,然后对坐在过道另一侧,也就是沃尔夫对面的人说:“你的证件,劳驾。”

他没料到比利在睡觉。

他本已经准备好给男孩迅速比一个手势,就像他对艾琳做的一样,而他希望比利足够警醒,能像艾琳一样迅速掩饰住惊讶。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比利醒过来看见父亲站在面前,也许等不到他理清头绪就会让整件事穿帮。

范德姆转向沃尔夫,说:“证件,劳驾。”

这是他第一次和他的敌人面对面。沃尔夫是个英俊的混蛋。他的脸特征明显:宽额头,鹰钩鼻,整齐洁白的牙齿,宽大的下颌。只有眼睛周围和嘴角才有一丝自我放纵和堕落生活导致的虚弱的痕迹。他把证件递给他,然后百无聊赖地朝窗外望去。证件表明了他是阿历克斯·沃尔夫,家住花园城橄榄树别墅。这个男人的胆量真是非比寻常。

范德姆说:“你要去哪里,先生?”

“阿斯尤特。”

“公事?”

“拜访亲戚。”声音雄浑而低沉,范德姆若不是仔细辨别,根本听不出他的口音。

范德姆说:“你们几个是一起的?”

“这是我的儿子和他的保姆。”沃尔夫说。

范德姆接过艾琳的证件扫了一眼。他真想掐住沃尔夫的脖子,把他全身骨头摇得咯咯响。这是我的儿子和他的保姆。你这个混蛋。

他把艾琳的证件还给她。“不用把孩子叫醒。”他说。他看着坐在沃尔夫身边的牧师,接过他递来的钱包。

沃尔夫说:“这是怎么回事,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