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权力冲突(第2/3页)

“是,是的,先生,”阿特金斯答道,他依旧站在蒸汽机旁边,独自一人掌着舵。要是换做普通的船轮,没了蒸汽能源做助力,就得要四个人掌舵才能让船在眼下这样的海域里保持平稳。“我们始终把船开得笔直哪,先生,从八击钟[2]时就沿这条线走,比西偏南11度15分再往南偏半个罗经点,先生。”

“很好,操舵员。霍尔丹,你在那边吗?”

“是的,先生,”他跟阿特金斯说话的时候,我走进了驾驶室背风侧的阴影里。我一面回答一面走回他身边。“我在这儿,先生。”

“我们和那艘船交错的时候,是它超过了我们,还是我们超过了它?”

“它是顺风,先生,和我们的航线成个夹角,方向比我们靠南,在海面上的行驶速度也比我们快,它刚抢风[3]往这儿来,就被那团烟雾遮住,看不见了。但是——”

“怎么?”

“先生,依我看,”我又道,“那只不过是为了向我们发信号.如果它敌不过大风而被迫又转了向,我琢磨着,它现在必定是往更加偏南的方向疾驶,差不多朝正南去了吧,因为事后风向又有所回转,更偏北了。”

“我也这么认为,孩子。我知道你有一双水手的眼睛,而且头脑冷静,懂得应变。操舵员?”

“哎、哎,先生?”

“慢慢地把船调个头,每次只移动一两度,直到大约南偏西22.5度为止,然后就照这个方向开。”

“哎、哎,先生,”阿特金斯一面应着,一面按吩咐调转船头,“南偏西22.5度就到了,先生,很快的。”

“这样我们就能截住它了,我想,”船长对我说,“但是如果我们想超过它的话,还得再开快点儿。现在的航速是多少,嗯?”

“我不太清楚,先生,”我答道,“看见那艘船的时候我正要登上船桥去接替斯波克沙文先生值班,没时间去看指示器。可是,我想有八九节[4]吧。”

船长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于是他走向了大副;后者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严肃相,和斯波克沙文一起呆在船桥末端。

“福塞特先生!”他粗暴地喊道,“发动机怎么样了?”

“大约30转数,先生。尽可能接近半速了。”

“现在最高时速是多少?”

“10节,扬着帆呢,”另一个答道,“风也越来越大了。”

“知道了,”船长简单答道。

“要是我想的不错的话,等下风还会更大!”

“是啊,看样子我们要打一场硬仗。我们顺着风走,飞云都打头顶掠过。我真觉得咱们应该减速,先生。船吃水的时候螺旋桨转得吓人,我担心的是轴。”

“我会为此负责的,福塞特先生,”船长一面回答,一面扳动了船桥上与机舱相连的鸣锣手柄,命令下面当班的船员全速前进。“我还从没对哪艘遇险船不管不问过,现在也不会。我想,现在我们走这条路去赶超它就对了,嗯,霍尔丹?”

“是的,先生,”我答道,“可是,但愿我们不会在雾中和它错过,或者有可能撞上它。”

“那你不用担心,孩子。雾气正在升高,夜色很快就会变得非常清晰,因为风会把雾气都吹跑的。除了这些,我们还得采取预防措施,以免发生任何意外。福塞特先生?”

“哎、哎,先生。”

“派几个人在艏楼上瞭望。”

“是、是,先生。”

“估计咱们最好还是发个火箭信号,让人家知道咱们在附近。斯波克沙文先生?斯波克沙文先生?”

可是这回却不见我的同伴“大鼻子”老爷应声,尽管方才他还时刻准备着那恼人的“就是”。

“我想,先生,”我说道,“斯波克沙文先生下去喝茶了。”

“八九不离十,”船长冷冷地回答,“那位年轻绅士对自己的面包筐情有独钟。只要周围有食物,我就不信他会饿着。想不到一个自称爷们的家伙,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肚子。去,霍尔丹,再把他叫上来,就说我找他呢。”

我开始遵照艾坡加斯船长的吩咐去办,可刚走下三级台阶,斯波克沙文便不等召唤主动爬上了船桥,为我省去了麻烦。

于是,船长指示他在我们向追寻目标靠近的路上,每隔15分钟放几个信号火箭,并在左右舷上方点燃一两个蓝焰信号,交替明灭。

“好的,先生,就是!”“大鼻子”嘴里塞满了食物,尽量使自己发音清晰。他知道这样的紧要时刻自己若是离开得太久,船长必然会吵着要找他,下去以后便急急忙忙从服务员的食品储藏柜里抓了些东西带到甲板上来吃。“好的,先生,就是!”

为了安全起见,火箭和蓝焰信号都放在船尾一个闲置的舱室里,他返回下面去拿这些东西的时候,船长笑了。

“他是个怪家伙,那小叫花,”船长对回到船桥上来的福塞特先生说,他刚才去前面安排在艏楼上瞭望的人手了。“我看就算你说他是个连炖杂烩都吃的头号大懒汉,他也会说‘就是!’”

“你说得大概没错,先生。可我觉得,这词儿他说顺了嘴,改不了啦,”福塞特先生说着,也笑了,“但是,嘿,老斯托克斯来了,沿着舷梯爬得气喘吁吁呢,但愿不是机舱出了问题。”

“希望不是,”船长说道,“现在我们需要全速前进,去赶上霍尔丹看见的那艘船。”

“如果他真看见了的话,”大副小声咕哝着,对我怒目而视,“要我说,全是无事生非,单为一个小傻瓜幻想自己看到了‘飞翔的荷兰人[5]’,大晚上风雨交加的,下面是波涛汹涌,后面是狂风大作,就这么放着航线不走,全速行进,没头没脑地乱追一气!”

我敢说船长听见了他的话,但就在此时,我们的轮机长斯托克斯先生登上了船桥。正如福塞特先生所言,他每走一步都气喘如牛。因为他身材臃肿,容易这样。他的出现终止了关于我是否看见那艘神秘船只的争论。

“船长,艾伦加斯船长!”轮机长喘着气,一走近便大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激动得几乎流下泪来。“你在吗,先生?”

“是,我在这儿呢,斯托克斯先生,如假包换,虽说不像你这么大块头吧。”船长幽默地答道。

“我在船桥上,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然而,斯托克斯先生可没心情开玩笑。

“艾坡加斯船长,”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真是你的意思吗,鸣锣要我们全速前进?”

“是的,”船长立即回答,“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老轮机长重复道,被这反问噎得目瞪口呆。“这个,先生,发动机会受不了,就这样,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