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们社区宁静而安详;然而有一天,我却听到极少有人提及的一桩秘闻。显然,火车站后面是开过一家酒吧的。那里一直生意红火,特别是在每周五人们领薪水1 的时候,店主可以好好赚一把。但有一个周五出事了。大约凌晨三点,四个蒙面人持枪劫店,抢走了五万美元。事情传出,整个社区异常震惊。谁会在店里放那么多现金过夜呢?后来听到传闻,原来店主私下还经营着“民间金融借贷”的副业。

如今酒吧已不复存在,而店主一家子,即人称“外科医生”的乔伊·德帕尔马仍住此地。他家以前是在壮丽大道2 工作的老员工,于六十年代搬到了郊区。不过乔伊的兄弟们并没有在当地并没有待很久;几年之后,有人发现他们暴尸于威斯康星州的荒野之中。那以后,德帕尔马便匆匆退休。

有一次,我问奥马利,为什么大家叫他“外科医生”?

他说德帕尔马是江湖刀客,刀法是出了名的。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又补充道。现在的德帕尔马过着含饴弄孙、侍弄花园的平静生活。社区警察对他也查得很严。

翌日早晨,我驱车到一英里之外的一个居民区。街道两边的住家中有一些是改建而成的豪华两层小楼,但大部分还是朴素的错层式房屋和普通平房。穿过半个街区,只见一座柏木瓦屋顶棕色小砖房,房前有一块精心护理的草坪。这座房子如此低调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我不禁有些惊讶——还以为他家的房子会有多炫呢!

我下了车,向房子的前廊走去。铁丝网门的正中写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字母“D”3 。我抬手欲按门铃,又不觉止住。我这是在干嘛?难不成要到一个黑帮老大的家里喝茶?我转身走回沃尔沃。

“请问有事吗?”

我倏地转过身。一个男人推着独轮车从屋子一边走来;约七十多岁,一个大肚子颤巍巍地垂到松松垮垮的裤子上,汗衫里却隐隐露出壮实的肩膀和满是肌肉的胳膊。他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皮肤好像年轻时生过严重的痤疮——似乎并没想象中那么令人生畏。

我尽力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我刚才——刚才在欣赏你的花园。”

他向自己的花坛投去一瞥。经过上周的霜降,花坛里只剩凋谢的金盏花、萎蔫的鼠尾草和几枝瘦弱不堪的矮牵牛花。

“我是说,整个夏天,”我支吾着,“肯定花团锦簇。”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抓起独轮车的把手。“你要推销什么的话,请尽早离开。”

“我不是推销的,”我说。“我叫艾利·福尔曼,也住这个社区。”

他顿了顿,然后挺直身子向我身后的屋子指了指。“慈善捐赠的事归我太太利诺拉管。”

我转过身,只见一个体型圆润的女人站在门后,正看着我们。她穿着印花束腰长外套和哔叽弹力裤,头发染成赤铜色,也戴着眼镜,超大的蓝色镜框。

“我并非为钱而来,先生。”我深吸一口气。“说实话——我有点事要麻烦你。”

他又上上下下看我一遍。“你说你就住这儿?”

“只隔几个街区。”

沉默半晌之后,他招手示意我跟他进屋。经过他妻子身边时,他说,“你去厨房,利诺拉。”

那女人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我跟着他走进了屋;左边是一条窄窄的过道,就是刚才利诺拉走进去的地方。右边是一个下沉式的错层客厅。地毯是米色的,家具也是。壁炉上方挂着一个十字架,茶几上摆满了孩童和年轻父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大都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我们所在的前厅却很阴暗,而且屋子里沉积着一股老年人家里常有的霉味,虽说有那扇透气的门,那个气味还是没有全排出去。

“什么事,小姐?”

“我觉得有人想杀我。但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声音在战抖。“我——我很害怕,我想阻止这件事。我不知道找谁帮忙。”

他蹙起眉,神色恼怒。“我是个退休老人,靠退休金生活。你觉得我能怎么帮你?”

我忍住气,继续说:“我觉得,可能跟我在审判姜尼·桑托罗时作证有关。”

他的表情依然没变。

“一定是有人觉得我知道了什么要紧的事。但我既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我是个单身母亲,还有个女儿。”我看向那些照片。“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先生。”我加了一句。

德帕尔马审视着我,尽管只有几秒钟,却像是很久很久。随后他说:“你这事儿,要不找我的律师吧。布里克曼-凯西-斯科特律师事务所的威廉·凯西。他可以帮你。”

“德帕尔马先生,恕我直言,我觉得您的律师帮不了我。我想您也知道。”

“这位小姐,我说了,我就是一个拿退休金过活的老年人。我帮不了你。”他往门口走了一步。“请你走吧。”

我胃里抽搐了一下。“求你了,德帕尔马先生。几天前我差点被火烧死。是有人纵火。但警方查不出是谁干的,他们好像也不愿意费劲去查。”

他停住脚步。“在哪起的火?”

“诺斯布鲁克,一家影视公司。”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洁白、干净的手帕。

感觉有希望了。“我觉得你可能愿意调查这件事,然后,也许……”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把手帕盖在脸上,擤了擤鼻子,又把手帕放回口袋。接着,他用手按在我的胳膊上。他的手背上汗毛浓密,手指粗短结实。我几乎看见了这只手挥舞着刀的样子。

“福尔曼女士,你该走了。”

“外科医生”把我领了出去。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大卫正在去伦敦的途中,我直到傍晚才联系上他。因为时差的缘故,我打电话时他正在睡觉。我说到了火灾,他迷糊的声音就一下变清醒了。

“天哪,艾利!我明天飞回来。”

“不用。我很好。”

“真的吗?”

直到现在,我的嗓子都干干的,并且依然觉得自己到处都闻得到烟味。但这些不用让他知道。“真的。”

一阵沉默。然后他说:“蕾切尔好吗?”

“她很好。卡蒂来我家过夜。万圣节前夕嘛。”

青少年时代,万圣节是我最喜爱的节日。现在已不是了。那些恐怖的衣服和恶心的恶作剧让这个节日魅力全无。我始终不能理解的是,那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节日,为什么大家还愿意花好几百美元去庆祝?

幸好蕾切尔早就过了上别人家喊“不给糖,就捣蛋4 ”的年龄。不过今年万圣节晚上,她的一帮朋友搞了个派对,那群女孩子把蕾切尔衣橱里所有东西都翻出来试了个遍,就想搭配出一套鬼节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