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耶利米·吉布斯懒洋洋地躺在艾弗森家的锦缎沙发上;他穿着白色亚麻布的休闲裤,丝绸衬衫,恰像一个悠闲的绅士。夜色紧紧拥抱着窗户,几盏台灯绚丽夺目。哑嗓子用格洛克枪管顶着我的脖子,把我推进了一把簇绒椅子。前面的红木桌上有一个大水壶,我眼巴巴地看着它。

吉布斯的两根手指抚摸着黄胡子,打量着我——似乎时间过了很久。他倒了一杯水,扑通扑通地放入冰块。

我的喉咙干燥似火,嘴唇张开。

吉布斯示意哑嗓子:“给她。”

那家伙拿起水杯,放到我嘴唇之间倾泻而下;冰水一下子塞满我的口腔,溅起水花并溢出,流过下巴、胸部,湿透了衬衣和牛仔裤。

“尤金,小心点!这地毯可是很贵的。”吉布斯起身夺过杯子,举到我的唇间,缓缓地把水倒进我的口里。

我狠狠地喝着。

“良好的教养只存在于昔日;对吗,艾利?”

他拿走杯子,我们目光相对——我赶紧转向一边。他把杯子放回桌上。

“只有我们才懂得礼仪。”他坐下来。“可是,擅自闯入算什么呢?”他愤怒地把手一挥,责备道。“他们——好啦,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你呢?你应该比他们强些吧。”他挺胸昂首,面色冷峻。“你还真的以为我们不会改变警报器的密码?还真的以为能找到我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我动了动嘴唇。

“说什么?”

我声音低沉沙哑。“大卫呢?”

“别担心,他一到我们自然会接待他。”

我的头猛地抬起。

“不错,我们知道他正在路上。”

“我的电话。你们——”

他闪过一丝尴尬的浅笑。“包括你的电邮。”

“你们还企图杀害我父亲。”我怒火直冒。

他用手指梳理着头发。“老家伙倒很厉害,而且跑得快。算他走运。当然,他最终还是跑不掉的。”

“放过他吧,你已经抓住了我。”

“很抱歉。他知道得太多了。”

“什么?他还知道哪些我不知道的情况?”

他竖起一根指头贴住嘴唇。“你会明白的。耐心诚痛苦,果实分外甜。”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着我称赞他博学——不过是卖弄罢了。

“亚里士多德之言。”

我不想理他,但又好奇他是从哪里学到的。难道他小时候也是独来独往,常常出没于图书馆?那不正是心理疾病的起点吗?

突然间,我想起了另一个常在图书馆的孩子。“你们杀害了哺哺,他可是无辜的!”

他耸了耸肩。“他在图书馆帮助斯库尼克。谁知道他听到了多少?还有——不用你问——不错,那个老太太——弗莱希曼。她是个绊脚石,但说出了你的名字,我们找到你就容易多了。”他用手指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你一直都没闲着,而且挺能办事,当然也就到此为止了。我钦佩你。居然还能侵入斯库尼克的电子邮箱,还有在巨人公园能躲过我的眼睛。”

我怒目而视。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知道你发现了那份文件,你和你的男友。问题是,还有谁知道此事,艾利?你必须告诉我们。”

我看着他,目光坚定。

“别想当英雄,你不适合。拉蒙特知道吗?”

我紧闭嘴唇。

“别犯糊涂。”他把拇指向哑嗓子猛地一竖。

我摇摇头。

“唉,艾利。”他朝哑嗓子点了一下头。“本来以为你很明智的。”

哑嗓子一边用格洛克指着我,一边绕到我前面,从衣袋里取出一把瑞士军刀;一打开,寒光闪闪。他用枪管挑起我的T恤,然后在我右胸划过一刀。

我一声尖叫——火辣辣的剧痛穿透全身,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我开始倒下,但哑嗓子抓住了我,把我推回到椅子里。我疼痛难忍,眼前如红雾翻滚,脑袋无力地倒向一边。吉布斯的脸色混合着恐怖与着迷,似乎欣赏着一场可怕的意外事故,目光贪婪,舔着嘴唇。

“怎么样,艾利?”他身子前倾,嗓音低沉沙哑,似乎性意识才被唤醒。

“拉蒙特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我喘息着说。

“你不是和他一起工作过吗?”

“没有。”

“别对我撒谎。”

我想把头移到另一边,可没那个力气。吉布斯再次点头。哑嗓子放下手枪,一把抓住我的T恤衫往上拉到颈子处,再把手滑到我的左胸,就像捏一个葡萄柚一样捏住我的乳房,然后划了一刀。鲜血喷射而出,我顿时瘫软倒地。他再一次把我提起塞回到椅子里。疼痛鞭打着我的皮肤,在我耳里发出巨响,使我全身颤抖。我大口吞咽空气,尽量撑着不要昏过去。

吉布斯起身走近我,他此时呼吸急促。

我使劲想要缩小。

“事实证明,你就是个麻烦,艾利。”

“我提醒过你。”一个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沉粗哑,几乎不像是女声。我扭过头。弗朗西丝·艾弗森出现在门口。

我不住喘气。

“弗朗西丝。”吉布斯满脸堆笑。“今晚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弗朗西丝缓慢地把轮椅滚进了屋里;一只骨节突出的手,从巨大的轮子上抬起;然后指了一下红木桌子。吉布斯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半,便递了回去。

“我给你说过她会惹麻烦。”她吸了口气。“我们决不能浪费时间。”

“正在处理这事,”吉布斯答道。

哑嗓子大声道:“伯尔弄来了她的车。你还是要让它从桥上翻下去吗?”

吉布斯举起手掌。“稍等。”

我在椅子里扭动。

“很遗憾,艾利。玛丽安很喜欢你;这就是你现在还活着的真实原因。她说服我们不要伤害你。可现在,当然啦,别无选择。”

疼痛剧烈至极,简直无法忽略;但其他神经细胞却异常活跃,显示出惊人的潜能。此刻思路极为清晰,以前那些模糊晦涩的联系浮现出来。或许因为我猛烈地对抗疼痛,才让大脑的其余部分完全释放出潜能。

我转身面向弗朗西丝。“原来报告上是你的名字,并不是你丈夫的。”

“我说过不要低估她。”她身子前倾锁定刹车,然后靠回了轮椅后背。

哑嗓子插嘴道。“夫人,恕我冒昧地说一句,我们没有时间了。”

温热而粘乎乎的血液粘住了我的T恤衫;两边乳房疼得不住颤动;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真想蜷缩成一团,婴儿般倒地而卧;算了吧,别硬撑了。但疼痛并不放过我。一个念头闪过:引诱他们说话,拖延时间。

我张开嘴,双唇干燥破裂。“为什么?”我的声音低沉嘶哑。“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