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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们好运。”他说着打开车门,爬进驾驶座的时候,他大声对欧莲娜说:“抱歉,亲爱的。这里没有艾德维尔止痛药卖,我们到下一个加油站找找看。”

我们的车子开走时,我回头看见那两个男人还在注视着我们,其中一人把车牌号码抄下来。

有好一阵子,车里没有人说话。我还处在惊吓之中,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直视着司机的后脑勺。这个人刚刚救了我们一命。

他终于开口:“你们要不要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谎。”欧莲娜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危险性!”

“而且他们也不是联邦调查局探员。”

“你早就知道了?”

司机看着欧莲娜,“听好,我并不笨,分辨得出真伪。而且,有人对我胡扯的话,我也听得出来。所以,告诉我实情吧。”

欧莲娜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他们想杀死我们。”

“这部分我猜得到。”他摇摇头笑了,但不是因为感到有趣而笑,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倒霉”而笑。

“要命,我只要遇到下雨,就是他妈的倾盆大雨。”他说,“所以,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想要杀死你们呢?”

“因为今晚我们看到的事情。”

“你们看到什么?”

欧莲娜看向窗外,“太多了。”她轻声说道,“我们看到的太多了。”

他暂时接受这个答案,因为我们的车正驶离柏油路,车胎压在泥土路上,带领我们深入树林中。他把车停在一幢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塌的房子前面,四周满是树木。这房子只比随意搭建的小木屋好一点,看来只有穷人愿意住在里面。但是,屋顶上却有一个超大的碟形卫星信号接收器。

“这是你家?”欧莲娜问。

“这是我住的地方。”他回答的用语很奇怪。

他用三把不同的钥匙来开前门。我站在门廊等着他打开各种锁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窗户上都装有铁条,这一度让我不想踏进这个房子,因为我想起刚刚逃离的那幢房子也装有铁条。但我发现,这些铁条不一样,功能并不在于把人困在里面,而是要把人挡在外面。

进到屋内,我闻到木头的烟熏味和潮湿的羊毛味。他没有点亮任何一盏灯,却行动自如地走到漆黑的屋子里,仿佛他就算蒙着眼也指得出屋里每一个小角落的摆设。

“我离开了几天,屋子里已经有点霉味了。”他说道。他擦亮一根火柴,我才看见他蹲在壁炉旁边。火种和木块都已经准备好,火焰很快地舞动起来。火光照亮他的脸庞,在这个阴暗的房子里,他看来更加憔悴、阴郁。

我心想:曾经,这应该是一张英俊的脸,只是现在,双眼太过凹陷,瘦削的下巴上有几天没刮的胡楂。火光越来越亮,我看见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成堆的报纸和杂志使房间看起来更小,墙壁上钉满了许许多多的剪报。到处都是剪报,像是发黄的鳞片。我想象着他自己一个人关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屋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狂热地剪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重要性何在的文章。我环视四周封上铁条的窗户,又想到前门上的三道门锁,心想:这房子里住的人,心中怀有极度恐惧。

他走向一个橱柜,解开上面的锁头。我惊讶地发现里面挂着十二把来复枪,他取下一把,再把橱柜锁上。看到他手里的枪,我后退一步。

“没有关系,不用怕。”他看到我警戒的表情后说道,“今晚,我希望带把枪在手边。”

我们听见一个钟响似的铃声。

声音一响,他猛然抬头。拿着来复枪,他走到窗边往树林中凝望。

“有东西踩到感应器。”他说,“可能只是动物,那就……”他在窗边检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复枪不离手。我想起那两个人在服务站那里,看着我们的车子开走,抄下了车牌号码。现在,他们一定已经查出车主是谁,知道车主的住址。

他走到柴堆旁,抽出一块木头丢进火堆里,然后坐上一张摇椅看着我们,来复枪放在大腿上。壁炉里,火舌舞动,发出声响。

“我叫做乔。”他说,“告诉我你们是谁。”

我看看欧莲娜,两个人都没说话。虽然今晚这个奇怪的人救了我们,我们还是会怕他。

“嘿!是你们自己决定要上我的车。”摇椅在木头地板上发出嘎吱声,“现在才害羞已经太晚了,女士们。”他说,“骰子已经出手,不能回头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但是火堆烧得只剩余烬。睡着之前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欧莲娜和乔轻声说话的声音。现在,借着壁炉的余光,我看见欧莲娜睡在我旁边的小地毯上。我还在生她的气,还没原谅她所说过的话。几个小时的睡眠让我明白:不可避免地,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摇椅发出的声音吸引我的目光,我看到乔的来复枪映照出淡淡的光芒,也感觉到他在看我。乔可能一直看着我们睡觉。

“把她摇醒。”乔对我说,“我们现在必须离开。”

“为什么?”

“他们在外面,他们在观察这间屋子。”

“什么?”我挣扎着站起来,心脏狂跳,跑到窗户边。往外我只看到黑暗的树林,接着,我发现星星正在黯淡,夜空很快就要变成灰白。

“他们还没碰到下一组感应警报器,我想他们应该还停在马路上。”乔说道,“但我们必须抢在天亮之前开始行动。”他站起来打开衣橱,拿出一个背包,里面的东西发出金属碰撞声。

“欧莲娜。”他用靴子轻轻踢她,她醒过来看着他,“该走了。”他说,“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乔没带我们从前门出去,而是拉起地板上的一扇活门,潮湿的泥土味从底下的黑暗中冒出来。乔转身走下阶梯,同时对我们叫道:“走吧,女士们。”

我把妈妈的购物袋交给乔,然后跟着爬下去。乔打开手电筒,黑暗中我看见石墙边上堆着许多板条箱。

“在越南,许多村民在自家底下建地道,就像这样。”乔带着我们走下一条较低的通道时说,“大多数是用来囤积食物,但有时候,地道也能救命。”他停下脚步,解开一个挂锁,然后关掉手电筒,把他头顶上的一片木板门抬高。

我们爬出地道,进入黑暗树林中。乔带着我们借树木的掩护远离屋子,我们不发一语,不敢说话。我再次盲目地跟随他人,我总是担任步兵的角色,从来不是将军,但这次我信任带领我的人。乔无声地走着,带着自信前进,完全了解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我走在他的正后方,黎明开始点亮天空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脚有点跛。他拖着左脚走路,有一次他回头时,我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但是,他仍然迈开大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