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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你们所有会员的名单。”摩尔说道。

“真有必要这样吗?”

“是的,柏因顿先生。”摩尔的口吻冷静且带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有必要。”

史奇普灌下杯里所有的伏特加,热气涨红他的头皮,他伸手揩揩汗珠,“这是要仔细检查所有会员啦?我们尽了市民的职责把那女人捞上岸,结果现在我们却变成嫌疑犯?”

嘉柏瑞把视线转到海岸线上的船只下水滑道,有一辆卡车正在倒车,准备将拖拉的汽艇放下水,另外三辆拖着船只的卡车在停车场上排队等待。“这里的夜间保安情形如何,柏因顿先生?”嘉柏瑞问道。

“保安?”史奇普耸耸肩,“我们半夜会锁上俱乐部的门。”

“那码头呢?船只呢?没有安全警卫吗?”

“这里从来没发生过非法入侵事件,船也都有上锁。而且,这一带很平静。如果你越靠近市区,会发现越多人在海边流连整晚。这里是一个特别的小俱乐部,可以让你远离尘嚣。”

嘉柏瑞心想:这里可以让你在三更半夜开车到船只下水滑道,你可以直接倒车到海边。没有人会看见你打开车尾厢,没有人会看见你拉出一具尸体丢进星瀚湾。只要潮汐方向正确,尸体就会越过岸边的礁石,直接漂进马萨诸塞湾。

但如果潮水是往岸边冲,情况就不同了。

嘉柏瑞的手机响起,他往码头的方向走开几步之后,才接听电话。

是莫拉打来的。“我猜你会想回来看看。”她说,“我们要进行解剖了。”

“解剖谁?”

“医院的安全警卫。”

“死因已确定,不是吗?”

“有其他的问题。”

“什么?”

“我们不确定他的身份。”

“医院里的人不能确认他的身份吗?他是医院的员工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莫拉说,“他不是医院员工。”

尸体的衣物尚未脱掉。

嘉柏瑞对于解剖室的恐怖感并不陌生,而且眼前这人的死亡模样,就嘉柏瑞的经验而言,并不算特别可怖。他只看到一个贯穿左颊的伤口,脸上其他部分都算完整。此人年约三十岁,黑发修剪齐整,下巴肌肉结实。棕色眼珠因眼睑微开而接触到空气,现在已呈现混浊状态;印有裴林字样的名牌别在制服胸前的口袋上。嘉柏瑞注视着解剖台,心中烦恼的并不是眼前所见的斑斑血块或死人眼珠,而是想到结束这人生命的那把手枪,现在正威胁着珍的生命安全。

“我们正在等你。”艾比·布里斯托医师说,“莫拉认为你会想从头参与。”

嘉柏瑞看着穿上手术袍、戴上口罩的莫拉,她站在解剖台末端,而不像平常一样站在尸体的右边。以前嘉柏瑞进入解剖室,莫拉总是那个指挥统筹、掌握解剖刀的人。看到一向统治解剖室的莫拉让出主导权,让嘉柏瑞很不习惯。“你不负责验尸吗?”他问。

“我不行,因为我是这个人死亡时的目击证人。”莫拉说,“必须由艾比来进行解剖。”

“你们还没查出这人的身份?”

莫拉摇摇头,“医院里没有任何名叫裴林的工作人员,安全主管来认尸的时候,并不认得这个人。”

“指纹呢?”

“他的指纹已经送到自动指纹辨识系统进行比对,目前还没得到结果,开枪的那个女人的指纹也还没比对出来。”

嘉柏瑞瞪着尸体,“这些人到底是谁?”

“我们来脱掉他的衣服吧。”艾比对助理吉间说。

两人脱掉尸体的鞋袜,解下腰带,拉掉长裤,然后把这些衣物都放在一条干净的布单上。艾比戴着手套去翻找长裤口袋,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梳子,没有皮夹,没有钥匙。“甚至连零钱都没有。”艾比指出。

“至少总该有一两块零钱。”吉间说。

“口袋空空。”艾比抬头,“是全新的制服吗?”

大家将注意力转到衬衫上,衬衫布料因为血迹干涸而僵硬,只得从死者身上硬撕开来。衬衫打开后,露出死者强健的胸肌以及浓密的深色胸毛。还有如同双股绳一样粗的两道伤疤,一道斜过右胸下方,另一道从腹部斜划到左髋骨处。

“这些不是手术疤痕。”莫拉说道,皱着眉头站在解剖台末端。

“我看这个人打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架。”艾比说,“这些看起来像是旧刀伤。”

“袖子要割下来吗?”吉间问道。

“不用,可以脱得下来,把他翻过来吧。”

他们两人将尸体向左侧翻起,脱下袖子。面对尸体背部的吉间突然说:“哇!你们来看这个。”

有个刺青图案布满整个左肩胛骨,莫拉弯下腰去看,然后像被吓到似的往后退。刺青图案栩栩如生,毒针仿佛随时准备好要攻击刺出。图案中的甲壳动物呈现艳丽的蓝色,一对螯钳伸向死者的颈背,盘绕的尾巴包围着一个数字:13。

“蝎子。”莫拉轻声说道。

“很不赖的肉体名牌。”吉间说道。

莫拉对他皱眉,“什么?”

“我们在部队里都是这样说的,我以前在军墓组工作的时候,看过不少上乘之作,像是眼镜蛇、狼蛛,还有一个人把女朋友的名字刺在……”吉间停住,“刺在我绝对不会想让针头靠近的部位。”

他们把另一只袖子脱下之后,将裸尸再次放平。死者年纪虽轻,肉体却已历尽风霜:刀疤、刺青,以及最后的致命一击——左颊上的弹孔。

艾比用放大镜检查伤口,“我看到烧焦的部位。”他看向莫拉,“他们是近距离接触?”

“死者往那女人的病床弯下腰,想要压制她的时候,她开了枪。”

“我们可以看颅部X光片吗?”

吉间从牛皮纸袋中拿出X光片,夹在灯箱上,X光片是从正面与侧面两个角度拍摄。艾比挪动大大的肚子,靠近一些,仔细检视头盖骨与颊骨所形成的光影。艾比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看着莫拉。“你说她开了几枪?”他问道。

“一枪。”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莫拉走到灯箱前,“我不懂。”她咕哝道,“事发当时我就在现场啊。”

“这里肯定有两颗子弹。”

“我确定那把枪只发射过一次。”

艾比走回解剖台,仔细检查尸体头部的弹孔,一个椭圆形的焦黑部位。“只有一个子弹进入口,如果手枪快速地连开两发,有可能只造成一个伤口。”

“我听到的不是那样,艾比。”

“一团混乱之中,你可能没听清楚有两声枪响。”

莫拉的目光还停在X光片上,嘉柏瑞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么没有把握的样子。此时此刻,莫拉显然是在努力思索,为何她所记得的案发经过会不同于灯箱上无可否认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