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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是丹袭击了理查德吗?”他们三个坐在医院等候区时,艾玛问道。

自从他们发现丹的弟弟理查德不省人事、头破血流地躺在浴室地板上,艾玛就极其想问那个问题。但是她害怕听到其他两人的回答。

不论是在公寓里等待医护人员到来期间,还是在搭出租车去医院的路上,丽兹一直没说话。威尔也没发表意见,但艾玛很了解他,感觉得到他有心事。

“不,不,当然不是,”丽兹说着,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威尔用两手支着头,眼神茫然。

“威尔,”艾玛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你不会觉得是他干的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威尔坦然回答。

“丹绝不会伤害理查德的!”艾玛把矛头指向了威尔,“丹总是说,他们这辈子都没吵过架。他们关系可是亲得不得了的。”

“能不能请你们尽量小点声,”一名路过的护士说,“我们这还有要睡觉的病人呢。”

艾玛道了歉,觉得自己被责难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小艾,”威尔说,“但情况看起来就是不妙。”

尽管艾玛不愿承认,但威尔是对的——情况是不妙。急救医护人员对赶来的警察说得很清楚,他们认为理查德遭受了袭击,而非仅仅是摔倒后撞到了头。从伤口来看,有人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头部,还不止一下。这不是什么意外事故。而且丹现在消失了。所以在案发现场,警察的问题自然都集中在了丹的可能行踪和他与弟弟的关系上。

“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艾玛拒绝相信她爱上的男人会如此暴力地袭击人,“我都不敢相信你会存有这种想法。”

“我希望你是对的,”威尔说道,“我真的希望。”

“我是对的。我相信他。”

接着是几秒紧张的沉默。

“你觉得警察还会再来问话吗?”丽兹问。

“他们绝对还想问我们更详细的问题,”威尔说,“之前那些只是初步问题。我们现在说的可能是谋杀未遂——甚至就是谋杀。”

“当时我真以为他死了,”丽兹回忆道,“既摸不到脉搏,又有那么多血,我以为他完了。”

“那些画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理查德靠着浴缸躺在那儿的样子,”威尔说,“他头拧成那样,我以为他脖子都断了。你永远不会想经历这种事情。谢天谢地,医护人员那么快就到了。”

“是你救了他的命,”艾玛说道,“你给他做急救来着。”

“我真的不确定自己帮到了什么,”威尔没有接受这番称赞,岔开了话题,“但至少他现在还有机会。”

艾玛摸了摸威尔的胳膊:“对不起,我刚才冲你喊来着。我们的脑子都很乱。”

“没事,小艾。可能是我活该。那什么,”威尔站起来,呼了口气,“我去外面溜达一会儿,给其他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派对暂停了。他们会纳闷我们去哪儿了的。”

“你准备怎么和大家说?”艾玛问道。

“不知道,”威尔承认道,“就说出意外了?”

“别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就行。要是病房里突然来了一堆牛仔女和单身男,医院肯定不乐意。再说,我现在也还接受不了。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再说吧。”

“懂了,”威尔答道,“我会适当地含糊其辞的。”

艾玛点头致谢。

“我不会出去很久的,”他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有了点儿好消息。”

“希望如此。”艾玛回答说。

***

“威尔出去有一会儿了。”艾玛看着一队医护人员推着一名老人经过。老人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好像在直直地看着艾玛,想要用他满是泪水的眼睛与她交流些什么似的。医院的气味与声音让她再次回想起自己竭力想要忘却的一段时光,不禁打了个寒战。

“二十分钟了,”丽兹确认了一下,“他可能联系不到大家吧。”

“可能吧,”艾玛说道,望着老人的推车消失在转角,又看向自己的朋友,“我真的很讨厌这种地方。只会让人想起不好的回忆。”

“想起你妈妈的事了?”丽兹轻声问。

艾玛点了点头。“这就是她去世的医院。连续四周,我每天都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最活力四射的人变成了一具空壳。”她的喉咙堵得慌,就咽了咽:“乳腺癌给人带来了太多痛苦。她去世之后,我说过再也不要来这里了。我觉得来这儿会太痛苦。”

“我能理解。想起已经逝去的所爱之人总是很痛苦,不管他们已经走了多久。”

“明天是她生日,”艾玛想起这个,苦笑了一下,“她还在的话就五十岁了。”

“唉,我很遗憾,小艾。”丽兹伸过一只手,搭在艾玛后背上:“怪不得,这事把难过的回忆都引出来了。如果明天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尽管开口。这种时候你需要有人陪伴。”

“谢谢。”艾玛答道,“母亲快去世那会儿,丹帮了很大忙。父亲沉浸在悲伤里不想接受现实,丹就一直陪着我。这让我意识到他有多特别。他帮我摆脱了悲伤的低谷。但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会回来的。”

“我真的很害怕,丽兹,”艾玛的声音低了下去,“要是丹和理查德真的打起来了,然后理查德摔倒,撞到头了呢?”她看着丽兹:“要是丹失手杀了理查德呢?我的意思是,我根本都不知道理查德在那里做什么,他都不应该去公寓的。”

“艾玛,”丽兹说着,又一次伸过手来安慰她,“我们还不知道理查德是不是死了。我们得保持乐观。你要相信,丹不会做这种事的。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但他要是没做,那他去哪儿了呢?”

“我不知道。”丽兹承认说。

“艾玛·霍顿?”

艾玛抬起头,看见一个青春焕发的男子,系着领带,身着蓝衬衫和时髦的长裤。他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只有他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能让她看出这是一名医生。

“嗯,是我。”

“我是钱德医生,”他伸出一只手,“是负责理查德的住院医生。”

艾玛与他握了握手,她的心跳由于一种预感而加快了。“理查德……?”

钱德医生还是那副严肃的面孔。“我觉得我们私下谈比较好。”他说着,把她们带到了一个小房间。

“有好消息。”他们都坐下后,医生先开了头。他只坐了个椅子边,每隔几秒就探身瞥一眼门,好像随时准备匆忙离开似的。

艾玛仔仔细细地观察他,想找出一些线索,但从他的表情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和丽兹煎熬地等在那里,看着钱德医生两手指尖相抵,碰触上唇,整理着思路。房间里的空气既闷热又难闻,橘色塑料椅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