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泄露(第4/5页)

这一行人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起居室。到了楼下,他们碰见了韦利警官。

“我派了个人到本尼迪克特旅馆去调取旅客登记簿,”韦利叽哩咕噜了一通,“现在该来了吧——”

“如今用不着了,托马斯。”探长拉住韦利的手说道。老头子四下望望,见走廊中空无人影。他就从马夹口袋里掏出钥匙,按在韦利掌心里,附在警官耳旁低声说了几句。韦利点了点头,就从大厅迈步走出前门,片刻之后已经离开了这所房子。

“好吧,诸位,”探长兴致勃勃地说道,一面猛力吸着鼻烟,“好吧,诸位,——咦!阿嚏——看来货真价实。来吧,咱们到书房里去等一等。”

他率领埃勒里和佩珀进入书房,他站在房门那儿,把门留着小小一条缝隙。大家一声不响,静候着;埃勒里瘦削的面庞上,挂着一副无所希冀的表情。忽然间,老头子敞开了房门,猛地一拉,把韦利拖了进来。

他立刻把门关紧。韦利满脸堆笑,一望而知是不虚此行。“怎么,托马斯——怎么,怎么啦?”

“正是这把钥匙,一点儿不错!”

“我的天!”探长大声叫喊起来,“从斯隆的雪茄烟盒里搜出来的钥匙,可以开诺克斯那所空房子地下室的门!”

老头子吱吱喳喳,如同一只上了年纪的知更鸟。韦利在这紧闭着的门内,背门而立,活像一头兀鹰,目光闪闪。佩珀仿佛一只跳跃着的麻雀。而埃勒里呢,不难想象,就好似一只通体黑羽、默不作声的阴郁沉闷的乌鸦。

“钥匙的事,说明了两个情况,”探长一面说,一面笑得把脸都要崩成两瓣了,“我来学学你的腔调吧,我的儿呀……它说明了:最强烈地抱有偷窃遗嘱动机的,应数吉尔伯特·斯隆,他藏着一枚复制的钥匙,能够开启地下室的门,该地下室内发现了遗嘱的残片。这就意味着:他必定就是那个在炉子里销毁遗嘱的人。你们想想看,葬礼那天,他从这书房靠墙的保险箱里偷到了遗嘱,就别出心裁地塞进了棺材——说不定根本就没把铁盒打开过——到了星期三或星期四的夜里重又取了出来。

“其次还有罪证。发出臭气的旧箱子,以及可以打开地下室门的钥匙——证实了格里姆肖的尸体在埋进卡基斯棺材之前是藏在那儿的。隔壁那个空无一物的地下室,确是个万无一失的地点啊……天哪,我真替里特害臊,他真是个废物!居然会没发现炉子里的那张碎纸片!”

“事情看来引人入胜了,”佩珀抚摸着下巴说,“十分引人入胜。我显然应该办一件事——我得马上去找伍德拉夫,拿这张烧剩的纸片去跟他办公室里的副本对比一下,以便确定这个残片是真的。”他走向书桌,拨动电话号码。“忙音。”他说,把电话筒挂断了一会儿。“探长啊,我总感到有点儿像是贪多嚼不烂的那种味道。我们只能够确定……”他又拨了一次号码,接通了伍德拉夫家的电话。伍德拉夫的男仆抱歉地说,律师出去了,但是大概会在半小时之内回来。佩珀吩咐男仆,让伍德拉夫在家等着他,说完,就“砰”地一声把电话筒挂上。

“你最好速战速决,”探长眨眨眼,“要不然可就坐失良机啦。不管怎样,咱们先得确定这个残片是真的。咱们在这儿等着,然后再——你一搞清楚,立刻通知我,佩珀。”

“行啊,看来免不了要跑一趟伍德拉夫的办公室,查对一下副本。不过我会尽快回来的。”佩珀抓起帽子和大衣,匆匆走了出去。

“这事进展得未免太顺利了吧,探长。”埃勒里发表意见了。他脸上已经失去了幽默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会不顺利呢?”老探长安坐于卡基斯的转椅里,心满意足地嘘了一口气,“看来路已经走到尽头啦——咱们已把路走完了,吉尔伯特·斯隆也走完了。”

埃勒里哼了一声。

“在这件案子上,”探长笑呵呵地说,“你那套高深玄妙的演绎法,一点儿用不上了吧。按照正正派派的老规矩,直心直肚肠地思考就成了——不必想入非非,我的儿子。”

埃勒里又哼了一声。

“你的毛病就在于,”探长讲得起劲儿,“你总认为每件案子都是一场智力大搏斗。你把我老头子看得简直连一点儿常识也没有。嗨嗨,可是不管怎么说,侦探所需要的无非就是——常识。你太好高骛远啦,孩子。”

埃勒里不开口。

“现在你看看吉尔伯特·斯隆所作的案吧,”老头子继续往下讲,“很简单明白。动机吗?有足够的动机。斯隆干掉格里姆肖,是出于两点原因:一,格里姆肖对他形成一种威胁,就我们所知,说不定还曾试图敲他的竹杠。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格里姆肖由于卡基斯的新遗嘱,而把卡基斯收藏品总库捞到了手,把斯隆这个遗产继承人挤掉了。所以斯隆要除掉格里姆肖,要销毁遗嘱,其理由你已指出过——斯隆不愿被人知道他跟格里姆肖是兄弟,不愿在岌岌可危的处境下继承遗产——好吧,只要把遗嘱销毁掉,卡基斯就将当作未立遗嘱而死亡,斯隆就能靠他妻子而分享遗产。多么狡猾!”

“哦,十分狡猾。”

探长笑了笑。“别钻牛角尖啦,少爷……我敢打赌,你要是调查一下斯隆此人的情况,必定会发现他在经济上周转不灵。他急需钞票。行啦。这就是动机。现在再来分析另外一点。

“你在分析错把卡基斯当作罪犯的时候,曾经指出过,那个杀死格里姆肖的人,毫无疑问必定会制造假线索来诿罪于卡基斯,所以,那个人必定知道诺克斯[1] 手里有这幅画,才能肯定他不会声张出来。这个分析没错。然而,正如你也说过,能够制造假线索、并且知道诺克斯买进莱昂纳多作品的唯一外人,就是格里姆肖那个神出鬼没的‘同党’。对吗?”

“言之有理。”

“再说,”老头子接着往下讲。他皱起眉头,像是具有独到的见解,两手的指尖对住指尖。“——托马斯,别这样坐立不安的——再说,在这种情况下,斯隆作为凶手,也必定就是格里姆肖那个‘不知名姓的’同党——根据他们俩是兄弟这样一个事实,我看这是不难理解的。”

埃勒里嗯了一声。

“是呀,我明白,”探长纵情畅谈,“这就意味着斯隆刚才胡吹乱扯的那一套话中,在两个重要的关节上撒了谎。第一,如果他就是格里姆肖的同党,那么格里姆肖必定晓得斯隆就是自己的兄弟,当然也就晓得斯隆在卡基斯事业中的地位。第二,斯隆必定就是那个跟随格里姆肖一起到本尼迪克特旅馆去的人,而绝非像他对我们讲的那样是紧跟在后面的那个人。这也就意味着:斯隆既然就是格里姆肖那个不知姓名的同伴,是唯一迄今还未被指认出来的旅馆来客,必定也是那第二名访客——至于他怎么凑上这个数的,那就只有天晓得了,只要他凑得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