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岛(第4/7页)

它和刘跃文的死有关吗?

唐研看到了那些花在起变化,它们在颤抖,花蕊涌出气味芳香的汁液,那些浓稠的汁液顺着枝条一滴滴滑落,房屋的地面在抖动,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涌动。没过一会儿,旁边的一堆泥土开始松动,一个东西破土而出,头上顶着一层枯黄发皱的东西,唐研一看,那竟是一层人皮,而皮下的异物虽是长着人一样的血肉,却是一个生着六只脚、身短体胖、有两只巨眼的怪物。

那是一只蝉蛹模样的怪物!这种与人结合的幼虫形态,莫非是在葫芦岛上演化形成的“人蛹”吗?唐研迅速退了一步,不,这不是偶然变异,这只人蛹显然是因为那株花滴落花蜜才出现的。这是偶然吗?不是。

那株花在召唤它饲养的守护者。

唐研看着那个人,他已经脱掉了人皮,但依稀可见,他曾是个黑发的年轻人,他的六条腿上有两条还穿着耐克球鞋。这是个近期的牺牲品,或许是因为好奇心太重突破警戒线上岛探险,却成了这株怪花的猎物。

刘跃文是不是也变成了这样的牺牲品?

在他一念之间,屋里的土层涌动,一个个人蛹钻出地面,有些已经和幼虫很像,也有的半人半虫,正停留在变化的过程中。从那些人残缺的衣服可以看出,这都是很多年前被囚禁在岛上的病人。他们早该死去,却莫名地做了那株花的俘虏,成为一些行尸走肉般的人蛹。

唐研张开五指,打算将那株花毁去,抬起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本浓黑如墨的指甲变得苍白,那层洗不去的黑色退到了指甲的尽头,只剩一条极细的黑线。原本寄生在他身上的黑色异种居然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强烈压制,无论他如何召唤,都没有反应。

奇形怪状的人蛹向他爬来,有的抓住他的脚踝,有的抓住他的衣服,这些人蛹的手掌都变形成了钩爪,一旦被钩爪扣住很难挣脱。唐研尝试使用黑色异种无效,立刻飞起一脚,将抓住他脚踝的那只人蛹踢了出去。

更多的人蛹挤了过来,它们簇拥着唐研,把他往后推挤,令其远离那株诡异的月季。唐研慢慢后退,这些半人半虫的动物听从那株植物的指挥,这倒是第一次看见。在他漫长而模糊的记忆中,不曾见过这样的事。突然间他脚下一阵剧痛,唐研蓦然回头,只见背后看似腐朽的门框、门槛、墙壁都沁出了乳白色的汁液,那汁液不知何时在地上积成了水洼。身前的那些人蛹或许并不是在避他远离那朵花,而是在赶他靠近这些汁液!

那些乳白的汁液宛如强酸,他仅仅是沾上了一点,那东西就穿透了鞋子,侵蚀到了里面。唐研的身体百分之九十都是水,末梢神经比人类少,即使这样他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可见这东西究竟是有多毒!他毫不怀疑这东西可以融化一整个人。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这屋子里面寸草不生,这株植物蕴含剧毒,它是藤蔓植物,它的躯体与这间古屋紧紧结合,嫁接在一起,没有任何其他植物能抵抗它的毒性,所以这里面连一棵草都没有。

人蛹在他身前涌动,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头,它们早已不是人,只是某种与怪花共生的新型昆虫。唐研站在那些汁液面前,纹丝不动,指甲上的黑色不在,他也不在乎,他扬起手指,对着簇拥的人蛹笔直地划了过去。他这一划,就像挥过一柄锋锐至极的长刀,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面前的人蛹身上骤然喷出汁液,齐齐从中断开,上身纷纷滚到了一边。唐研收回手指,面前的人蛹死了一地,那株花散发出更加浓烈的香气,但地下再没有新的守护者涌出。

看来这些死人就是它全部的收藏。唐研将地上奇怪的人蛹一个个检查过去,这些虫形的躯壳里面或多或少都包含着一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蝉一样透明的翅膀,如果没有人发现古屋的秘密,这些隐藏在地下几十年的人蛹生长成熟破土而出的时候,是不是将会变成身后带有一对透明薄翅的、像童话故事里小精灵模样的东西?唐研想了想,唇边露出微笑,世上有没有鬼那样的异种他不敢确定,但说不定真的有精灵模样的异种,只是这异种长大的过程实在有点可怕。

他对着那株藤本月季看了一会儿,那株月季在颤抖,真实地在颤抖。唐研失笑,他遇见了一株有思想的植物,可惜不讨人喜欢,就在思考的瞬间他将那株花的主干一把扯断,脑海中居然还听见一声异频率的尖叫,唐研听而不闻,将它连根拔起,放了一把火,将藤月烧了个精光。

那株藤月的根茎底下是一个空洞。唐研站在空洞边缘向下面看了一眼,他看到一个牌子“马利亚爱心医院住院部”,以及一些横七竖八的白骨。

看那些白骨的形状,并不是安详的姿态,骨骼多少都有些奇怪的变形;有些即使化为骷髅也看得出临死前的惊恐。唐研唇角微钩,这个微笑的表情充满寒意。

这里无疑曾经是传染病医院处理病人的禁锢所,一旦被确诊病情严重,他们就会把病人带到这里来住院,随后病人就消失了。

病人消失了,后人却在那里种了花,它生长在累累白骨上,或许凝聚着死者的怨恨和不甘,便形成了奇怪的变异。唐研将地上翻起的泥土推回坑穴中,但有一件事不对——如果葫芦岛上的秘密仅仅是这株怪花,那刘跃文和马月华在家里吵架,为什么他要连夜赶到葫芦岛?又是什么东西将他放到了屋前的水缸里?显然那株怪花并不会移动,它所操纵的那些人蛹并没有多大的攻击力,如果刘跃文是被毒死的,他身上就不该有能染红一缸水的伤口。

是别的东西攻击了他。

那会是……

唐研迈出古屋门口,一个人影扑过来,唐研一扬手,蓦地发现向他扑过来的竟是两眼发红、面目狰狞的萧安。他的手指一抬,立刻收了回来,改为抬腕挡住一击,但就在他的手腕架住萧安右手的时候,背后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脏!

唐研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萧安的左手五指化为爪形深深插入他的后背,他这才想起萧安是个变形人。他左手抓住萧安的肩膀,右手扣住他的右手。萧安猩红着双眼,此时他力大无穷,正要挖出唐研的心脏,突然感觉到全身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绑住,那东西一圈一圈缠绕住他的身体,任他如何变形都挣扎不脱,只是片刻,就被看不见的线束缚得动弹不得。

萧安的五指从唐研的后背拔了出去,唐研捂住口唇,被损害的器官溢出浓稠的体液,在他构造简单却又充满体液的躯体里激荡,就要从嘴里涌出。但幸好受到重创的不是他的“核”,只是心脏受损,只要时间和条件允许,他就可以自行复原。他轻轻咳了两声,有一些浅粉色的液体溢出嘴角,他看着地上的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