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婴咒(第3/4页)

“是湖心公园刚建成时造的度假小屋。”陆哲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看,木屋都吊在岸边竖起的钢架上,用三条钢缆将屋顶与钢架顶部相连,让屋子腾空,是不是很酷?每间屋子都位于湖面之上,而且所有屋子的地板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所以站在里面向下看的话,就能看到胎湖的湖面,仿佛悬空于湖水之上。这在当时是很新潮的一种湖景观光屋,况且在湖边空气又好。当时围着湖岸造了一排这样的吊屋呢,后来公园停业后拆除了很多,现在就剩那么三个了,留给我们私用。这不,那个娘娘腔就把其中一间弄成了自己的游乐室。”说到这里,陆哲南又火冒三丈,“还说我有闲心,自己不还带着妹子快活?不要脸!”

“我们走吧,你要给我看什么?”钟可感到室外有些寒冷,便催促陆哲南。

两人回到宅邸,穿过客厅东侧的一条走廊,陆哲南径自将钟可领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位于宅邸一楼的最东面,与胎湖的西侧直接相连。若从上方俯视,陆家宅的一楼最东侧有一块嵌进胎湖的部分,那里就是陆哲南的房间。因此,陆哲南的房间相当于一个三面被湖水围绕的“湖景房”,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底下的胎湖,夏天能闻到浓浓的水藻味。

陆哲南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深黄色的房门。他平时离开房间时,都会习惯性地将房间反锁。因为对他而言,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稀世珍宝。就连平时打扫房间也是陆哲南亲自来做,基本不会让女佣进屋。

这也是一年来,钟可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最先引起她注意的是铺在地上的淡黄色地毯。地毯覆盖住整个地面,正中央有一个穿着暴露的等身二次元美少女图案,分外夺目。房间不大,但摆设让人眼花缭乱,仿佛置身于一间动漫小展厅。右侧的玻璃展柜里是琳琅满目的模型和手办,包括拼好的乐高玩具、美漫超级英雄和假面骑士的手办、高达模型等,应有尽有,占满了柜子的每一层。展柜边上挨着一个放满漫画书、小说和DVD光碟的六层书架。

房门正对面并列摆放着一张床和书桌。床是整个房间里色彩最鲜明的物件,被子和床单上都印着鲜艳的卡通图案。床的里侧横躺着一个等身抱枕,枕套上的二次元美少女正做着撩人的姿势。夸张的是,有一张卡通床帘围在床边,宽大的床帘可以顺着天花板上的轨道自由拉开和收起。

紧挨床尾的书桌直接置于窗前,光线充足。宽敞的桌面上有两个液晶显示器,小的连接着电脑主机,另一个大的想必是用来观影和玩游戏的。为了节省空间,旁边的PS4游戏机被竖放在桌面上,窗户边的墙上还固定着一个塑料架,上面插着一盒盒正版游戏光碟。

回过头,钟可还看到房门背面挂了一幅“绝对领域”少女偶像主题的挂历。挂历非常大,遮盖住房门近一半的面积,上面一群漂亮的小姐姐正展现着自己青春洋溢的舞姿。

钟可无疑被这里的架势震慑住了。她也在网上看到过宅男房间的景象,但第一次在现实中目睹这样的房间,还是小小惊叹了一把。望了一眼安在房间西侧和北侧墙壁上的四扇柜子门,钟可知道现在她看见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那边的嵌墙式柜子中一定还有更多“藏品”。

“不好意思啊钟可小姐姐,房间有点乱。”陆哲南把书桌前的靠椅搬到房间中央,示意钟可坐下,“你坐吧。”然后他自己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懒人沙发,坐了上去。肥大的身体陷进沙发里,沙发就像面团一样被压成了一张饼。

“不是要给我看东西吗?”钟可完全不知道陆哲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可小姐姐,你听说过婴咒吗?”陆哲南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啊?什么咒?”

“婴咒。”陆哲南重复了一遍。

5

某个旧时代的村落,不知从何时起,有一项“禁止女婴出生”的制度。村里的每个人都把这个制度视作天规,即使村里的女人越来越少,男人们也总会挖空心思将村外女子娶进门,继续恪守规矩。

每当村里的女人临盆,产婆总要瞪大双眼守候于床边。若出生的是男婴,则用红色襁褓包起,交给门外孩子的父亲;若出生的是女婴,则用白色襁褓裹住,直接将孩子带走,就当女人从未有过身孕。

村子旁边的乱草堆中,有一座五六米高的灰色石塔。塔成锥形,上窄下宽,顶部开了个方形小洞,乱石搭起的台阶从洞外倾斜而下。从远处看,石塔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包。夜半时分,塔里传出婴儿时断时续的哭泣,形成诡异的夜间奏名曲。

石塔被称为“婴塔”。带走女婴的产婆步履蹒跚地爬上婴塔,直接将刚出生的女婴丢入洞口,任其自生自灭。久而久之,塔里便堆满了婴儿的尸骨,靠近时总能闻到阵阵恶臭。已经没人数得清,到底有多少个婴儿被扔在了里面。

某日,村中一产妇醒来后找不到本该睡在身旁的孩子,询问丈夫时,对方一语不发,任凭妇人疯狂哭喊。刹那间,妇人像是着了魔一般奔出屋子,一路奔向婴塔。这对于一个刚生产完精力大伤的女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妇人艰难地爬上塔顶,朝狭窄的洞内窥视,赫然发现自己的孩子竟躺在一大摊腐烂的尸骸上号啕大哭。这极为凄惨的哭声来自诞生才不到一天的生命,听上去却像人世间最后的哀号,抑或只是对母亲的本能呼唤。妇人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洞内伸下消瘦的手臂。她试图把孩子从下面捞上来,但根本够不着,即使竭尽全力,颤抖的指尖也仅能微微触碰到孩子温润的脸颊,这真切的触感反倒唤起妇人的绝望。她撕心裂肺地哭着,无力地喊着,直到眼眶里再也流不出泪水,才终于昏厥过去。

妇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里。救起她的,是当地一个有名的黑巫师。这个精通杀人咒术的巫师,如今却救了妇人的命。虚弱的妇人紧紧抓住巫师的手,乞求他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为此她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说完这个遗愿,妇人就离开了人世,但大张的双目仍然死死盯着巫师脸上苍白的面具,直到巫师点了点头,她才瞑目。

傍晚,巫师潜入村子,在每家每户的枕头下都偷偷放入一根棺材钉。这些棺材钉都是从婴棺上拔下来的,被巫师施了咒语。夜幕降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婴塔内,一个个婴儿从黑漆漆的洞口爬了出来,十个、三十个、一百个……源源不断。她们的身上沾着腐肉,骨头都裸露在外,有的缺了眼睛,有的掉了耳朵。这些婴儿像鼠灾时的老鼠一样,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田野里、草堆里、河流中……她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声,朝着村子的方向疯狂爬行着。很快,婴儿们侵入村子,占领了每一户村民的房子。凄厉的呐喊声和悲鸣声响彻夜空……这一晚,村子化作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