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佛刀(三)(第2/5页)

“你爹也是老糊涂了,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兄弟,他在九泉之下还能含笑吗?他更没有预想过,这样大规模的收留迟早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你猜猜看你们的誓死效忠的皇帝,又会怎样去想你们这个忠臣世家呢?”

“怀疑,猜忌,合作了再怎么多年的君臣,也是君臣,主人是不会愿意养一条有自己想法的狗,可他又舍不得你们家的破佛刀,怎么办啊?迫不得已他只能选择动用血蛊,只是他的目标不是你们那个垂暮之年的爹,而且你们这一代,他把血蛊交到了你爹手上,他要你们踏踏实实地给他卖命,你要不要再猜猜为了向皇上表忠,你爹会怎么做?”

他终于忍不住对着喻恒捧腹大笑起来,仿佛那张越发僵硬的脸上画成了丑角儿的模样。

“我以为你表情会更丰富一点。”卜恩笑够了,含蓄地给他解释道:“放心,你身上没有,你比较走运,出生的那天你爹就死了,后来老皇帝重病缠身,你又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就逃过了一截。”

他以为这下喻恒会笑,毕竟这种狗屎运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可是眼里瞧着的还是那张没趣儿的脸,相比之下,倒是知秋的表情让他很受用。

“这姑娘对你言听计从的,你就没想过原因吗?”他语速很快,甚至没有给喻恒反应过来的时间,“那个工场,负责那个工场的,就是你们喻家的旁支,用来练蛊的血,也是你们喻家人的血,但是这个一看就是药下多了,有点傻。”

说完他自己又是一阵没眼力价的笑,还用手戳了戳目光呆滞的知秋的脑袋。

他那次便听喻四说过,喻家内部对于破佛刀的竞争十分激烈,从前甚至发生过手足残杀的事件,后来为了免去争端,在喻家内部发行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家主有权利继承破佛刀,并且在家主选定后,叔父辈要自行砍断右手,以正其没有夺位之心。

喻恒从没见过他的叔父们,他一出生他爹就死了,大哥自然而然继位,葬礼,继位仪式同时进行,他的叔父辈想必还没有看过他一眼,就隐匿的隐匿,没跑掉的就被砍了右手。

“这个也不好笑?”卜恩问他。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喻恒拧紧了眉心,咬着牙不悦道。

“不好笑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要管。”卜恩变脸的速度绝对比得上他拔剑的,前一秒还笑得合不拢嘴,下一秒就能拉下脸来,严肃得深沉。

他凑到喻恒耳边道:“十五岁的小皇帝,管不了中原这么大的一片天,二十五岁的小将军,也守不过来,你不是当将军的料,好好活着,给你们喻家留个香火吧。”

就算是父债子偿,这一家人也还得够了。

*

卜恩的一席话搅没了两人的胃口,他自己倒是舒坦地盘腿一坐,吃饱之后还不忘拿鱼刺剔剔牙缝,喻恒心里挺想拿刀砍他的,可惜身体却像是被抽调了魂魄,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这些都是我四哥托你来告诉我的?”

“他要有那神通就不会死了。”卜恩嗤笑一声。

他说得轻松,演得浮夸,其实来龙去脉,他也是近日才理了清楚。

五年前,在射燕的规模还尚未成型之前,就有人化名来找过他,想利用同为亡国者的身份,借他的剑,斩杀喻家这条看家护院的狗。

他们同他说,当今的喻家仅剩两位年纪尚轻的少爷,小的那个顽劣不堪难当大任,无需劳烦先生带兵亲征,只求除掉喻槐一人。

他自然是拒绝了,天下是谁的天下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而且喻恒不是当将军的料,他也不是当侠者的料,惩恶扬善伸张正义之事他没兴趣,也做不来,要不是他家老爷子死后没人管这把剑,扔还扔不掉,他才不情愿把自己的人生和这么一把破剑捆绑到一起。

可他还是去了,他实在想看看那个和他一样,一辈子都被捆绑在一把刀的人,是什么模样,见面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会是一位有着凶恶眼神的莽汉,颊边交互错杂的粗黑胡徐,即使在深秋也要裸露两条膀子出来,显摆那上面虬结的肌肉,声音浑厚粗重,像说书先生口中的草莽土匪。

但喻槐其人却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个子比他还要矮上一些,身形也很瘦削,他那黏人的破烂弟弟在他身边一站,几乎就能将人完全覆盖住,性格也温和,要不是力气大的出奇,他都不敢信这人竟会是这么大一个国家的护国将军。

他甚至开始觉得喻槐有些合眼缘,照例面圣之后,便常厚着脸皮在喻府里待着,喻槐待他也亲切,许是当哥当惯了,不好扭过来思维,后来又听了坊间盼他们在大会上比武助兴一事,两人同是有些哭笑不得。

比武的前一晚,两个人还在后院的荷花池边,商量着明日台上一招一式,如何摆弄营造出来的效果更华丽一些,最后那一剑原本是点睛之笔,既给足了来客的面子,又不失大国名将的风范,可也是那一剑,要了喻槐的命。

他自知自己没有动手,喻槐身死的当晚,他也确实被应召进宫,但是喻槐胸口上和他最后那一剑,伤口的走势和位置都惊人的相似,他想不通。

更要命的是喻槐那个破烂弟弟,不管他说什么都像疯狗一样咬死人就是他杀的,还胡乱煽动百姓,搞得他最后不得不像逃亡一样出城,能走出去还是托了皇上的,给他开了个城门。

直到快近年关的那段时日,射燕的人又一次找上了他,还是一副时刻准备决战的派头,那时喻恒坠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燕北处处是冰原,山林里还常有野兽出没,就算能逃过摔死这一劫,在下面也活不长久。

大将一死,不仅十五岁的小皇帝没了依靠,对于百年来被喻家垄断的军事力量,也绝对是一次重创。

许是这一消息给他们增添了不少底气,此次来万娄寻他时,语气也豪横了不少,甚至还亮了底牌给他,表示他们此次胜券在握。

说实话,卜恩对他们进展的迅速还是很吃惊的,万娄在统一之前,算得上领土规模最宏大的,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也绝佳,可就连这样的水土,都救不活这被大肆屠杀过的破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耐,聚集了一批又一批舍生忘死的人,一步步将那喻家逼到现在这个局面。

提起这个,来者那眉目间便有着得意之色,道是说厉害还须看那古国熙和,历史悠久的大国气场那就是不同的,不服不行。

卜恩又装作好信儿问了一嘴,引得他继续说,才得来后面的事情。

原来当年熙和战败后,虽然没逃过被屠城的命运,但有一三朝老臣,忠心护主,为此献上自己的一双儿女,替代了本应被公开处决的太子和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