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扇门(第4/9页)

忽然,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她确定并没有第三个人进来,那个人究竟在和谁说话呢?难道是这间闺房的女主人吗?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对,他也有可能是在自言自语。

好像是艾伯特,但春雨听不清他说些什么,隔了一层大橱的木板,那含含糊糊的说话声,更像是外星人的诗朗诵。

那声音越来越悲戚,几乎带着点哭腔,就更加听不清楚了。躲在大橱里的春雨不敢想象,那个盖博式的男人哭泣会是什么样子?

几分钟后,外面的人不再发出声音了,接着春雨听到了出门并且关门的声音。

他终于出去了。

惯性使然,她继续在大橱里憋了半分钟,然后长长吁出了口气。

然而,当春雨要从衣橱里出去时,却发现橱门打不开了。

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她使劲推着大橱门板,却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无论如何都没法打开。

不能用力推,否则大衣橱会倒下来的,春雨只能把力量集中在门缝,费了七、八分钟却仍未见分晓。

黑暗的大橱宛如巨大的棺材,似乎随时都会把她带入地下,狭小的空间内空气浑浊,越来越让人感到窒息。

终于,春雨再也顾不得颜面了,在衣橱里大声地呼救。

“喂,有人吗?”

她用英文高声喊叫着,这还是前天晚上与高玄失散以来,她喊出的最大的嗓音。她确信虽然隔着大橱和房间的门,但走廊里如果有人经过,一定可以听到这个声音。

然而,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外面丝毫动静都没有,而她已经累得嗓子几乎哑了。

春雨绝望地仰起了头,却依旧看不到天空,只有山洞般的无边黑暗。

再也站不动了,她沿着大橱内壁缓缓地滑下去,坐倒在了大橱底板上。眼睛已经失去了作用,她像个瞎子一样靠着后面,似乎那个幽灵就要来把她带走了。

忽然,她用手撑了撑底下,屁股下突然腾空了,来不及尖叫便掉下了深渊。

脑中全被擦掉了,仿佛地狱就在下面等着她。但随即眼睛被光刺激了一下,眩得她睁不开眼皮。然后,春雨觉得自己掉到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上,只是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不知已坠入了地狱的第几层?只是身下不但没觉得疼,反而还有些舒服。她缓缓抬起眼皮,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上午的光线照射在她脸上,这里还是人间。

深呼吸——她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刚才在衣橱里憋得太久了,仿佛在奥斯威辛的毒气浴室中。

就这样躺了几分钟,春雨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是张柔软的大床,怪不得掉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可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呢?春雨仔细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有道细微的裂缝,也许是一道自动打开的机关暗门,用力按大衣橱底板就会打开,让里面的人掉下来。

她走到了窗边看了看外面,依然是饭店后面的花园,而且她确定这里就是饭店二楼。没错,刚才她从饭店三楼的房间里,通过大衣橱底下的暗门,掉到了底下的二楼房间里。

“幸好这张床还比较结实!”

春雨对自己苦笑了一声。她又绕了这个房间一圈,发现这里的装饰古老而华丽,不像是饭店的客房,倒更像是个贵宾的书房之类。

这里究竟是哪儿?

墙两边是精致的书橱,里面摆满了各种图书,她随手抽出几本,发现都是一百年前的老书。还有个密封的玻璃柜子,感觉像博物馆里的陈列窗,里面压着几卷中国的线装书。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里,看到中国的古书真让人意外。春雨油然而生了一股亲切感,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线装书底下还有小标签,注着一行繁体中文字——

《永樂大典》抄本

没想到竟是《永乐大典》的抄本!要是原件的话早就价值连城了,因为当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时,《永乐大典》大部分都已毁于战火。

玻璃柜旁边是个老式的留声机,有个大喇叭发出金属的光泽。留声机边上还有个青铜的凤凰,或许是中国春秋时代的文物吧。在上面的玻璃橱窗里,有一红一蓝两只瓷瓶,看上去耀眼夺目,带有明显西域的风格。

窗边还有个落地的圆座钟,不知道有多少年龄了,但那秒针仍然永不知疲倦地走动着,春雨抬腕看看自己的手表,竟然分毫不差。

这满屋子的宝贝令人眼花缭乱,还好春雨不是个小毛贼,否则非得把这房间搬空为止。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坏了什么东西。

当她打开房门时,迎面却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

盖博式的小胡子翘了翘,立刻从微笑变成了愠怒。

春雨也吓得不轻,脚一软几乎就摔倒了,她紧紧抓着门框,后仰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半分钟,直到乔治·艾伯特冷冷地说了声:“Hello!”

“Hello……”

回答的声音剧烈颤抖,她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充满宝贝的房间里的,难道要说她是从三楼大衣橱里掉下来的吗?

“I’m sorry”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艾伯特把眉头拧到了一起:“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是把门给锁好的。”

“是吗?可是我刚才路过的时候,这扇门却是半开着的。”

春雨红着脸撒了一个谎,尽管心里像吃了个死苍蝇一样难受。

艾伯特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也许早已经看穿了吧:“好了,这次我原谅了你,以后请不要再擅自闯进别人的房间。”

她点点头,轻声细气地说:“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请便。”

艾伯特闪到门里,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春雨“逃”出了这个房间,像阵风似的跑回到了楼上319房间。当她经过隔壁318房门时,再也不敢看那扇门了。

锁上门倒在床上大口喘气,脑海中却浮现起了,隔壁房间那照片里的女子。

她是谁?

格林威治时间2005年5月29日下午2点

还是在伦敦,春雨的房间。

午后的空气不再那么潮湿了,她枯坐在床边关掉电视机,任何声音都是多余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那么真实,提醒她仍然活着。

刚来到伦敦的几个小时,意外地在大本钟下发现了那个男人,转眼却消失在雨夜中。为找回这唯一的希望,她来到旋转门饭店,但那个影子依然遥远,让她一步步坠入绝望的深渊。

除了让她魂牵梦萦的高玄外,还有一个男人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在飞机上归天的弗格森教授。虽然素昧平生,但他生命中最后几个小时,留给春雨的印象实在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