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5日 星期一(第2/3页)

“弗兰琪,你太偏执了。”

丹尼尔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气势汹汹地转过身瞪着他:“你说别的公寓是空的,但显然不是,你知道我晚上能听到小孩的哭声吗?这是一座独栋别墅,丹尼尔,哭声一定是从哪套公寓里传出来的,楼下的女人说她的公寓里没有小孩,可今天早晨我看见她拿着一个塑料娃娃,看起来似乎——”我强忍着不用哭腔说话,“他们似乎知道怎样才能吓到我。”说到这里,我忍无可忍地流出了愤怒沮丧的眼泪。

“弗兰琪……”丹尼尔看上去很吃惊,但我已然像连珠炮一样道出了几天以来始终压抑着的恐惧,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

“我看到她了,我看到了索菲!她在监视我,她就在码头上,还跟着我回到公寓,她站在车道那头,叫我的名字,似乎想和我说话,她是想警告我吗?现在对面的公寓又来了新客人,这个人在给我写恐吓信……我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双手捂脸,为自己的歇斯底里感到尴尬,即使在非常紧张的情况下,我也总能保持镇定,可回到这里之后,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反常?

丹尼尔什么都没说,把我拉到他怀里,我靠在他身上哭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对不起,”最后,我吸着鼻子说,不好意思看他,“很抱歉我那样说索菲,我知道她不在了,都怪我胡思乱想。”

“弗兰琪,”他对着我的头发说,“我认为那套公寓是空的,虽然我无法解释花瓶和信封的事,但看起来里面不像有人。”他向后推了推我,温柔地从我脸上抹去一滴泪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经受这些,不该叫你回来,我没想到这件事对你的影响竟然这么大,你说的关于索菲的事……我理解。这么多年来,我也经常以为自己看到了她,你爱的人去世之后就会发生这种事,你知道的。”

我无法告诉他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像是真的一样,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他一样真实,我看到的那个人也并非仅仅是与你相似——有着金色的长发和修长的双腿——而已,因为她就是你,你的确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对于这一点,我像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一样肯定,我所不确定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是为了报复吗?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有帮你脱困?还是想要警告我?帮助我?我从来不信有鬼,总是相信有鬼的人是你,可现在……现在……

他亲了亲我的头顶,向后退去。“我去烧水,别担心,没事了……我有一种好的预感:我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离开客厅之后,我来到主卧的浴室洗了把脸,匆忙地重新涂了一遍睫毛膏,梳理头发,直到心绪平静下来。我的眼睛看起来很大,闪着光的泪水让绿色的虹膜显得更加明亮了。

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客厅,丹尼尔坐在沙发上,我拉上窗帘,刻意盯着窗帘布,避免朝老码头的方向看,突然,你的脸从我的脑海中划过——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睛是那么的清晰生动,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仿佛被匕首刺到,负疚感蚕食着我的心——我没能拯救你。

“弗兰琪?”丹尼尔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没事。”我勉强地笑了笑,他肯定觉得我精神失常了,所以我不能再对他说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他。我揉了揉心口窝,“就是有点消化不良。”

“快坐下吧,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可不能心脏病发作啊。”虽然他是开玩笑,但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关切。我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口喝起了茶,他放了糖,但我没有抱怨,我需要糖分来滋养受惊的神经。

“你想让我今晚留在这里吗?”他说,“我可不可以就睡在沙发上?”

我很想回答“可以”,让他分享我的床,在他身上迷失自我,但我知道我不能,他现在有女朋友,甜蜜、善良的丹尼尔,我决不愿像过去那样伤害他。“米娅怎么办?”我问。

“她会理解的。”他说,但是我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在说谎,我知道她不会理解,我知道,假如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会理解。

我捏捏他的手。“谢谢,丹,但我想我们都知道,她不愿意这样,我不想给你造成麻烦。”他又待了一个小时,我们点了个外卖当晚餐,因为公寓里的信号很差,他必须到外面的车道上打电话叫外卖,我开着前门等他上来,自己躲到门旁的厨房里,时刻注意着走廊里的动静,以防对面公寓里的人出现。虽然丹尼尔不相信我,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确定里面有人,也许不是整天都待在那里,但每当需要炮制匿名信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这里来,等到凌晨时分再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在门垫上留下棕色的信封。我不明白他们希望达到什么目的,试图把我吓跑?可我求之不得,很想马上离开,回到安全的伦敦,但我现在不能走,仅凭几封卑鄙的匿名信无法将我赶出这个小镇。

丹尼尔回来时,鼻子冻红了,头发和肩膀上落了些雪花,有点像头皮屑。我们聊了很多,唯独不曾提到你,和我吃掉各自的咖喱之后他就走了,出门之前,看到我在换鞋,他说:“不用送我了。”说完,他亲了亲我的脸颊,我压抑着没有回应他的吻。

我不情愿地关上门,公寓里空空荡荡,我往壁炉里添了些木柴,又倒了一杯酒,明天又需要补货了,自从回到这里,我喝了很多酒,我的脑袋里全是你,索芙,那里面不再全都是我的生意。你成功地再次占据了我的思想,就像你失踪后的那几个星期乃至几个月里那样。

正如我每天晚上在这里所做的那样,我从卧室拿出羽绒被,蜷缩着睡在沙发上,被子上面还有迈克的气味,我有点后悔今早把他赶走了,现在我真的需要有人陪伴。

今晚的电视信号倒不算糟糕,我打开电视,从历史剧中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物对话中获得了些许安慰,喝光一整瓶红酒之后,我很快便陷入了深睡眠,甚至没来得及脱掉衣服,直到再次被婴儿的哭号声惊醒,我眨着眼睛看了看DVD播放器上的液晶数字:凌晨两点。为什么婴儿的哭声总在两点钟响起?我仔细地听着,尽量不去注意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和脑后倒竖的寒毛,我发现哭声很有节奏,总是哭哭停停,每一阵哭声之间的间隔大约是五分钟,就好像是……

我跳下沙发,跑到前门,哭声究竟来自何方?我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亮着一盏低瓦数的小灯,在楼梯平台及其四围的墙壁上投下昏暗的光晕和浓重的阴影,虽然我暗暗告诉自己外面并没有人,可我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在大半夜里跑到楼梯平台上呢?趁自己还没有细想之前,我跑回客厅,从壁炉架上拿起一只银烛台,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打算怎么做,但觉得有件武器更安全,免得有人企图伤害我,丹尼尔不是认为有人想要报复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