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诞节(二)(第3/26页)

“是我。”米兰达说。

他转过身,吓了一跳,但接着又露出一个微笑:“还穿着睡袍——真是个惊喜!咱们快点上床去。”

她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同时,她注意到比起她当初和他上床的时候,雨果的肚子现在大了许多——他看上去就像个圆滚滚的矮人——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被他迷住。“你得马上给警察打电话,”她说,“你的手机呢?”

“就在这儿,”他指着床头柜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厨房里来了几个带枪的人——快拨999!”

“他们是谁?”

“现在就别管了!”她听到那个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平台上。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害怕卧室门会突然被打开,但那脚步声走了过去。她几乎在小声地尖叫了:“他们可能正在找我,快点打啊!”

雨果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抓过他的手机,但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他又把它捡起来,猛戳“开机”按钮。“这破玩意儿真是太慢了!”他挫败地说,“你刚刚说带枪吗?”

“对!”

“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说他们被困在雪里——你的手机究竟怎么回事?”

“搜索信号,”他说,“快啊,快啊!”

米兰达听见那个脚步声再次出现在了门口。这次她准备好了。她迅速趴到地板上,侧着身子钻进了双人床的床底,就在这时,门开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缩得更小。这个想法很愚蠢,于是她又睁开了眼睛。她看见雨果的光脚、他布满汗毛的脚踝和一双脚尖贴着铁皮的黑色摩托靴。她听见雨果说:“你好啊,美女,你是哪位?”

他的魅力没能在黛西身上起作用。她说:“把手机给我。”

“我只是——”

“快点,死胖子。”

“好吧,给你。”

“现在跟我来。”

“先让我穿件衣服吧。”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那个小玩意儿咬下来的。”

米兰达看见雨果的脚远离了黛西。她很快朝他扑上去,然后传来一声击打声,他大叫出声。接着两双脚都朝着门走去。他们走出了米兰达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后她听见他们走下了楼梯。

米兰达对自己说:“噢,天啊,现在我该怎么办?”

早晨6点

当克雷格的父亲一丝不挂地被黛西拽进厨房时,他和索菲正肩并着肩躺在阁楼的地板上,透过那个洞注视着厨房内的情况。

克雷格既震惊又不安。这个场景既像是一个噩梦,又像是一幅描绘罪人们被拉进地狱时的情景的古老油画。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备受屈辱、孤立无助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那个一家之主,那个唯一敢于与他强势的母亲作对的人,那个十五年来一直统治着克雷格的人生的男人。他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重量,就像重力突然消失了,而他不知道哪边才是向下的道路。

索菲开始小声地哭泣。“太吓人了,”她低声说,“我们都会被杀掉的。”

他必须安慰她,而这也给了他力量。他把他的胳膊环到她窄窄的肩膀上。她浑身都在颤抖。“确实很吓人,但我们还没死,”他说,“我们还能帮上忙。”

“怎么帮?”

“你的手机究竟在哪里?”

“我把它放在谷仓里了,就在楼上的床上。我觉得我可能在换衣服的时候把它扔进我的行李箱里了。”

“我们得过去,用你的手机报警。”

“要是这些坏人看见我们了怎么办?”

“我们离厨房的窗户远一点就行了。”

“这不可能——谷仓的门就正对着厨房的窗户!”

克雷格知道她说得对,但他们必须冒这个险:“他们可能不会往外看。”

“那要是他们看了呢?”

“在这种大雪里,他们也不太可能看得见院子另一边的情景。”

“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什么:“我们必须试试。”

“我做不到。我们就待在这里吧。”

这句话很有诱惑力,但是克雷格明白,如果他藏起来,对他的家人们的遭遇袖手旁观的话,他肯定会以此为耻:“你要是想留就留下吧,我要去谷仓。”

“别——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猜到了她可能会这么说:“那你就和我一起去。”

“我不想去。”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后亲了亲她的脸颊:“来吧。勇敢一点。”

她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我试试吧。”

他站起来,穿上了他的靴子和外套。索菲一动不动地坐着,在烛光中看着他。他担心楼下的人会听见,所以努力放轻了脚步声。他找到了她的橡胶靴,然后跪下来把它们穿到她小小的脚上。她仍然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任由他帮她穿鞋。他温柔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帮她穿上厚夹克。他拉上她的外套拉链,把她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她的头,然后用他的手梳理着她的头发。她戴上帽子的样子就像一个小男孩,“她多么美丽”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打开了阁楼的大门。一阵寒风夹杂着稠密的雪花吹进了阁楼里。后门上的灯洒下半个小小的光圈,照亮了地上比之前还厚的积雪。此时的垃圾桶盖看上去就像阿里巴巴[12]的帽子。

房子的这边有两扇窗户:一扇在储藏室,一扇在靴子前厅。而坏人们都在厨房里。如果他运气不够好,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不凑巧走进了储藏室或者靴子前厅发现了他——但他觉得这样的概率应该不高。

“来吧。”他说。

索菲站在他旁边看着下面:“你先走。”

他探出了上身。靴子前厅里亮着灯,但储藏室里是黑的。他们会看见他吗?要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可能会非常害怕,但索菲的恐惧成了他勇敢的源泉。他伸出手扫掉窗台上的积雪,然后踩在上面来到了靴子前厅倾斜的屋顶上。他在屋顶上清理出一小块区域,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他牵着她的手,而她则沿着窗台一寸一寸地移动着。“你做得很好。”他柔声说。这并不困难——窗台足有一英尺宽——但她还是走得摇摇晃晃的。终于,她下到了倾斜的屋顶上。“干得漂亮。”克雷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