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记忆中的黑幕(第2/3页)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她眼前是一片平铺的树叶,一张一张压得齐齐的,就像是特意铺成的床铺。“铺床”用的树叶全是从树上新摘下来的嫩叶,碧绿碧绿地铺在地面上,给人一种死亡和生机相混合的奇妙观感。在这片绿叶铺成的“床铺”上,仰面躺着一个女孩——不,应该说是女尸了。从她空洞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她已经死了。她双脚并齐地躺在树叶上,双手交替地抱在胸前,眼睛微微睁着,一脸的安详,就像在仰望着天堂。她五官四周画着枝叶般的银色线条,身上共有七处像是被利器割过的伤口,周围也画上了如枝叶般的银色线条。远远看去,既像她的五官和伤口都在发芽抽穗,又像她的灵魂在扭曲着溢出体外。她赤裸的身体上画着的,是怒放的迎春花,用金黄色的颜料打出轮廓,又用金闪闪的颜料勾出线条。花朵在血色阳光和碧绿嫩叶的映衬下,不仅要发出光来,而且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摆动起来。她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在身上这一系列鲜艳的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苍白,正无力地含着一朵蓝玫瑰。玫瑰是那么的蓝,似乎把她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蓝色。

她就是章清雨。

黛雪落呆呆地走到她的身边,恍惚地和她对视。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却又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黛雪落感到一阵胸闷,觉得有一双大手从她的胸口直捏到喉咙。她死死地盯着章清雨的脸,忽然发现她的脖子上隐隐有一个骷髅形的印痕,心头一阵狂跳,接着竟然晕倒了。

那个骷髅印是那么的狰狞,就像魔鬼烙下的烙印,隐隐地印在章清雨的脖子上,似乎还在阴森地冷笑着。

当黛雪落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身边聚了一群人。有班里的同学,有学校的老师,有韩拓月,当然也有风千翌。见她醒来,大家都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韩拓月一直守在她的床前等着她醒来,紧张得连水都不敢喝,见她醒来自然是欣喜若狂,却因为激动过度不知道该说什么。黛雪落的目光缓缓地在大家的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韩拓月的脸上。韩拓月见她的目光中似乎要涌出来什么似的,顿时不知所措。

“章清雨……怎么样了?”黛雪落的声音非常的低沉沙哑,有气无力,就像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她已经被送去解剖了……”一提起章清雨,韩拓月的脸色苍白起来,“天哪……真变态,简直是魔鬼的艺术……”

黛雪落的脸忽然扭曲了,就像遭受到什么剧烈的疼痛一样。

“你……你怎么了?”韩拓月慌了,他今天可真是从头慌到尾。

“没什么。”黛雪落的声音却很平稳,“你让大家都出去,我有事跟你说。”

大家狐疑地走了出去,边走边猜疑地对视。黛雪落让韩拓月俯下身来,把嘴贴到他耳朵上小声说:“你去调查一下风千翌的坠子。他那个坠子的形状和章清雨脖子上的印痕很像。”话出口的时候黛雪落感到一阵剧痛,就像这些字都是锋利的刀片,全部割着她的喉咙说出来一样。痛的不只是她的喉咙,还有她的心。她感到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碎片,还在灼热地燃烧。她没想到怀疑已久的事情成真时,也会让人这么心痛。

黛雪落本以为风千翌被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警方拿风千翌的坠子去鉴定时,发现它的形状和章清雨脖子上的印痕的确只是“有点像”而已,细节和印痕却完全不吻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黛雪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玻璃一样碎掉了,碎成了无数个碎片,这些碎片还在一起交缠倾轧,乱得不可开交。这代表什么?是暂时没找到他杀人的证据呢,还是他根本就是无辜的?如果他是无辜的,她该怎么办?她让他无端被当成了嫌疑犯,接受审讯和调查,他之前还那么担心章清雨……自己竟说他是杀害章清雨的凶手?他会怎么看她,会恨她吗?这一辈子还会理她吗,会一辈子与她为敌吗?

想到这里,黛雪落觉得自己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在病床上,感觉马上就要衰竭而死。如果风千翌真是无辜的,她还有脸活吗?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痛?”韩拓月被她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掐她的人中。黛雪落烦躁地打开了他的手,忽然听到站在床前的大周一声叹息。他大概是在为韩拓月感到不平吧。韩拓月这么担心她,她对他的态度却非常粗暴。要是在平日,她一定会立即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可是现在她显然没这个心情。

“周大警官,您就别在旁边站着了!”黛雪落已经烦躁到言辞近乎无礼,“您到这里来一定不只是为了探病吧?您是不是有话要问我?请您抓紧时间,我现在心情很糟!”

大周撇了撇嘴,严肃地对黛雪落说:“是的,我需要你提供一些情况,希望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你为什么会认为风千翌的坠子就是在死者脖子上压出印痕的器物?”

黛雪落现在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件事,几乎要咆哮出来,“难道您要我向你解释第六感的生成和出现吗?”

大周没有理会黛雪落的怒气,依旧一脸严肃,“是的,我们觉得你对风千翌的怀疑有些突兀。即使你见过那个坠子,在第一时间怀疑风千翌也有些奇怪。你是不是一直对风千翌有所怀疑?你的依据是什么?”

黛雪落心里一凛,忌惮地盯住了大周的脸。大周的脸无比严肃,刚毅的线条就像是刀刻斧凿出来的一般。

真是厉害啊,黛雪落暗暗思忖。看来警察真是研究人心的行当,他竟然仅凭这个微小的地方就猜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该告诉他吗?告诉他那天晚上她的奇遇,告诉她奇遇之后发生了一系列荒谬的事,发现自己可能根本就是在梦游?

门忽然吱的一响。屋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又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风千翌,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眉心带着一片似乎是怒意的红晕,正在不规则地喘息着。

韩拓月以为他是来找黛雪落算账的,慌忙站到黛雪落的床前,伸出双手朝他挥舞着,“你别激动……法律规定,不能报复证人。不,不是,”韩拓月意识到这句话可能火上浇油,慌忙换了另一种说法,“她只是太担心同学了,你的骷髅坠子又这么独特,她这样联想也是情有可原……”

风千翌喘了几口气之后,呼吸终于稳定下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她算账的。”他快步走到黛雪落的床前,盯住她的脸。黛雪落本能地把脸偏向一边,她现在实在没脸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