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楔子(第2/2页)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帮你这个忙。老人家有时候是很麻烦的。我这里有我一个朋友的名片,你可以用它来暂时糊弄一下你妈。”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卓小南,福源旅游公司,业务部助理。”他念道,并将这张名片看了很久,“你就不怕我打电话骚扰她?”他问她。

她耸耸肩。

“没关系。她已经不在那家公司上班了,手机也换了,这张名片其实是张废名片。”

“哦,好的,谢谢。”他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那张名片。

她发现他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其实,这里的男人大部分都是收入不错的上班族,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好好聊聊?干吗总是想方设法赶走他们?”

她又笑了起来。

“你是唯一没被吓走的男人。其实,嗯……我跟你也差不多。我爱上了一个人,很久了,但毫无希望,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可是,要忘掉一个你喜欢了三年的人是需要时间的——哦,别误会,他并没有始乱终弃,其实,我们从来没开始过,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单相思。”她焦虑地拨弄着手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人如此坦率,“他有老婆,他比我大很多,他女儿都已经三十岁了。”

“那他已经是老人了?”

“当然不是!”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不过是个成熟的男人,五十五岁,但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他很有活力,非常非常睿智,非常非常有魄力,很多人都得仰望他……他很有领袖风范……怎么说呢,有的人,天生就是强者……总之,他比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年轻人强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回味他的气息,一边却在脑海里努力驱赶他的影子。

“那么,这是他送你的?”他指了指她胸前的挂坠。

“不是他送的。不过跟他也有点关系。”把话说开后,她反倒觉得更轻松了。

他盯着挂坠看。

“这是什么东西,能给我看看吗?”他问。

她将那挂坠解下来交给了他。

“这是一块犀牛骨头。”她道。

“犀牛骨头?”他好像比之前听说她是法医还要惊讶。

“对。他过去养过一头犀牛,后来死了,他就把它埋了,还为它造了一个墓。”她温柔地注视着它,“前不久,我去过一次他的老家。这是我在犀牛棺材里找到的。”她瞄了他一眼,“怎么?不相信?——老实说,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后来我姐姐请教了她的朋友。那人过去在动物园打过工,现在是大学的生物老师,他说这就是犀牛骨头。”

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她问道。

他沉默了两秒钟才开口。

“我劝你还是不要拿它当装饰品。”他的语气很认真。

“为什么?”

“这不是犀牛骨头。”

“你说什么?”她愣住了。

他注视着她。

“我没有在动物园打过工,也没有在大学念过生物学,但我解剖过犀牛的尸体,我知道它的骨头应该是什么样的。这是人类颅部顶盖的碎片。”他指指自己的头,随后指着手里那块骨头一侧的灰状物说道,“这是颅骨内层的海绵状骨,因为太小,暂时看不出它属于男人还是女人,但它显然被焚烧过。如果你真的是从所谓的犀牛棺材里获得这片颅骨的,那么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她愕然地看着他,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接着,她愤怒地问道:“这些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对不起,我刚刚没说实话。因为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现在……”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我叫谷平,我是法医。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办公地点就在市局大厦11楼。”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迎面打了一记耳光。

“你,你是……法医?”她的脸涨得通红。

“是的,卓小南小姐。”

她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面前的饮料杯“哐当”一声倒在桌上,饮料洒了一地,她的衣服也被溅了一大片,但她全然不顾。

“还给我!”她向他伸出手。

他将那块颅骨放在了她手上。

“我不想多管闲事。”他略带歉意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不需要你提醒!”她怒冲冲将那块骨头丢进自己的手提包,现在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相信他所言不虚。他应该就是个法医,她也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可她连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这一定是小孩子在恶作剧!也许有人偷走了犀牛骨头,然后将附近村民墓碑里的死人骨头丢进去代替,反正,什么可能性都有,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瞪视着他,“不管发生过什么,首先,这不关你的事!其次,我认识的那个人跟任何案子都扯不上关系,他是个——好人!”

她想,如果现在她手里有一把枪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朝面前的这个人开火。接着,她要用枪把狠狠砸自己的头,一直砸到她头破血流,昏过去为止。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该死的派对?为什么!

他温和地看着她,再次递上了他的名片。

“好吧。我会忘了这件事的。”他道。

“随便你!”她恶狠狠地回答,同时眼睛迅速瞄了一眼那张名片。

他举着名片的手没有动。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将它一把抓过来,丢进了自己的包。

“一出门我就会撕掉它!”她道。

“没关系。”他朝她笑了笑。

她抓起自己的包,气急败坏地冲出派对大厅。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因为恐惧。

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她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