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 月(第3/5页)

这下米奇得救了。

本·格林伯恩最好永远不要知道奥古斯塔背后对他搞了什么鬼;那项交易会继续进行;铁路会最终建成;米奇会成为科尔多瓦的大英雄。

一丝热乎乎东西流在嘴唇上,他的鼻子在流血。他掏出手帕擦了擦。

他又朝索利看了一眼。你一生就发过这么一次脾气,但这就要了你的命,他想。

他左右看了看煤气灯照亮的街道。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那个马车夫看见了发生的一切。

那马车歪斜着向前冲了三十码,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有个女人从车厢窗户里探出头来。米奇转身快步朝帕尔马尔大街的方向走去。

一会儿他就听见车夫在后面喊他:“喂!你站住!”

他走得越来越快,头也不回地拐过街角,上了帕尔马尔街,转眼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上帝,我成功了,他想。现在他眼前不再出现那碾压变形的尸体,那阵恶心的感觉过去了,代之以胜利的喜悦。敏捷的思维加上大胆的行动,让他克服了又一个障碍。

他三步两步跑上夜总会的台阶,幸运的话,谁也不会注意他的缺席。他这样希望着,不承想运气不佳,走进前门时恰好撞见了正往外走的休·皮拉斯特。

休向他点点头,说:“晚上好,米兰达。”

“晚上好,皮拉斯特。”米奇说着进了门,暗暗咒骂了一句。

他走进衣帽间。他的鼻子挨了索利一拳,有些发红,此外只是身上显得皱巴巴的。他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他心里琢磨着休·皮拉斯特。如果休没在那个错误的时刻出现在门口,就没有人知道米奇离开过夜总会了——他只出去了几分钟。但这真的很要紧吗?没人会怀疑米奇杀死了索利,如果他们非要怀疑,他离开夜总会几分钟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过,他因此没有了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这让他心烦意乱。

他把两手彻底洗了洗,急忙登上楼梯,进了棋牌室。

爱德华已经开始玩百家乐了,桌上还有个空位子。米奇坐下来。谁也没提他刚才不在的事儿。

他抓了一手牌。“你看着有点儿晕晕乎乎的。”爱德华说。

“是啊,”他平静地说,“我觉得今晚的鱼汤可能不太新鲜。”

爱德华朝一个侍者招了招手:“给这位拿一杯白兰地过来。”

米奇看着手里的牌。他抓到一张九和一张十,这手牌太好了。他赌上一个沙弗林金镑。

今天他绝对不会输。

2

休在索利死后的第三天去看望梅茜。

她独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身丧服穿戴齐整,在皮卡迪利大街的这座豪宅的客厅里显得十分渺小,毫不惹人注意。她的脸上带着悲伤,似乎彻夜未眠。休感到十分心疼。

她扑在他的怀里,难过地说:“唉,哪儿还能找到他这么好的人啊,休!”

听她这么一说,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这以前他一直被强烈的震惊攫住,哭不出来。索利就这样悲惨地死去了,休觉得他比任何人都不该拥有这种可怕的命运。“他身上不带任何恶的东西,”他说,“他好像不具备这种能力。在我认识他的十五年里,从不记得他哪怕有一次对谁不好。”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梅茜伤心地说。

休犹豫着。就在几天前,他从托尼奥·席尔瓦那里知道是米奇·米兰达多年前杀害了彼得·米德尔顿,正因为如此,休不禁怀疑是米奇以某种方式造成了索利的死亡。警方正在寻找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他在索利被马车轧死之前正在与之争吵。休在索利死亡前后看见了米奇走进考斯夜总会,所以他当时肯定就在附近。

但他没有动机,情况正好相反。索利正准备启动圣玛丽亚铁路的协议,大得米奇的欢心。他怎么可能会杀掉自己的恩人呢?休决定先不把自己没有根据的怀疑告诉梅茜。“看来这的确是个可悲的意外。”他说。

“那个车夫认为索利是被推到车轮下的。如果那个目击者没有罪,他为什么要逃跑呢?”

“他可能打算抢劫索利,反正报纸上就是这么说的。”这几天报上刊登的都是这件事。整个事件的确耸人听闻,一位出色的银行家、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突遭恐怖之死。

“打劫的人难道会穿晚礼服?”

“当时天已经黑了。车夫可能看不清那人到底穿了什么衣服。”

梅茜放开休的怀抱,重又坐了下来。“如果你再稍稍等一等,你就会跟我结婚,不会娶诺拉了。”她说。

她的坦率让休吃了一惊。当他听到新闻时,脑子里瞬间也闪过同样的想法,但他为此感到羞愧。梅茜就是这样,她总是把他们两个人的共同想法坦率地说出来。这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随口开了一个愚蠢的玩笑。“如果皮拉斯特家的娶了一个格林伯恩家的人,看上去不太像联姻,倒像是银行合并。”

她摇了摇头说:“我算不上是格林伯恩家的人。索利的家人从未真正接受过我。”

“你是肯定能继承银行的一大笔财产的。”

“我什么也继承不了,休。”

“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真的。索利自己没什么钱,他父亲每月给他一笔不小的津贴,但从来没有给他任何资产,就因为我。就连房子也是租的,我有自己的衣服、家具和珠宝,所以我倒不会饿死,但我不是银行的继承人,小伯蒂也不是。”

休很惊讶,也很愤怒,竟然有人对梅茜如此吝啬卑劣。“这老家伙连你的儿子也不负责赡养?”

“他一便士也不给,今天早上我跟公公谈过了。”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作为她的朋友,休都觉得备受侮辱。“真是太可耻了。”他说。

“倒也算不上,”梅茜说,“我给了索利五年的幸福,作为回报,我得到了五年上流社会生活。我可以回归正常。我要卖掉首饰,把钱做投资,靠这份收入平静地过日子。”

这让人很难接受。“你要回你父母那里,跟他们一块住?”

“回曼彻斯特?不,我觉得我不会退那么远。我要留在伦敦。蕾切尔·鲍德温为未婚母亲开了一家医院,我可以跟她一块工作。”

“蕾切尔的医院受到不少非议,人们都觉得很不光彩。”

“那就更适合我这种人了!”

休还在为本·格林伯恩如此虐待自己的儿媳感到伤心,也十分着急。他打定主意去跟格林伯恩谈谈,让他改变主意。但他不想预先把这个想法告诉梅茜,省得她希望过高,最后再失望。“先别立刻做任何决定,好吧?”他劝说道。

“哪种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