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2/14页)

“你说什么是最美丽的宝贝?难道是在说日出?”勒格朗的兴奋让我有点儿蒙,于是没听明白他的话。

勒格朗说:“啊?日出?当然不是说日出,我是在说那只甲虫!它真的非常美!你知道吗?它全身是明亮的金色,大概有一个大点儿的胡桃果那么大。在它的壳背上方一端,还有两个乌黑的斑点,在它的壳背下面呢,则是一个长形的大斑点。还有它的触角,是——”

正在这时,更为兴奋的丘比特插话说:“少爷,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那只虫子一定是纯金的!我相信它除了翅膀之外,全身其他任何地方、里里外外肯定都是用金子做的,而且不会有任何杂质。我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真没见过能有它一半体重的甲虫,它肯定是纯金的甲虫!”

“得了,丘比特,那甲虫是纯金的,行了吧?”勒格朗有些开玩笑地说,“你还是先把烧鸡照看好了,别到时候让我们吃一些烧焦了的鸡,是不是?”然后勒格朗对我说:“其实丘比特说得并不夸张,我找到的那只甲虫的确是像金子一样,我觉得你肯定没见过像那样有着黄金般光泽的虫子。你也不用太着急了,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了。我现在只能先给你描述一下它的形状。”

勒格朗说着便来到了一张上面一直放着笔和墨水的小桌子前,准备从抽屉中拿出一些纸,来为我画出来,没想到他的抽屉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书写用纸了。

勒格朗有些尴尬,对我说:“没关系,咱们还是用这个吧。”说着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并用笔画了起来。勒格朗正在非常用心地画,而我则觉得有点冷,于是在勒格朗还在画的时候围在火炉边取暖。

没过多长时间,勒格朗便拿出了自己的作品,并且有些得意地交给我。我把他的画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看,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狗叫的声音,接着便是狗用爪子挠门的声音。丘比特朝门口走去开门,门一开就有三只纽芬兰大狗冲了上来,这是勒格朗养的大狗。它们与我很熟,我每次来都会和它们嬉闹一会儿,因此这次也是,当它们见到我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肩上,朝我撒娇,和我闹着玩儿。与这几只狗打完招呼后,我才仔细地看勒格朗为我画的金甲虫图,可是我却被这幅图给弄晕了,因为我充满了迷惑。

在我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分钟之后,我对勒格朗说:“我必须承认,这是一只非常奇特的甲虫,我也的确没有见过这个品种。而且,我必须得说,它非常像人的头骨或骷髅头之类的东西,实在不像一只甲虫。”

“骷髅头?”勒格朗有些惊讶,“啊,是的,不过这是因为你在平面上看的原因,这样看确实有点像。其实那两个像眼睛的地方是它背部上方的两个黑色斑点,而那个好像嘴巴的地方是背部下方的长方形斑点,于是,这只椭圆形的甲虫看起来就像一个骷髅头了。”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我继续说,“不过勒格朗,我觉得可能是你画得不像的缘故,还是等明天看到了,我就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勒格朗有点不高兴,“嗯,可能吧!不过我觉得已经画得很好了,而且自认为是很传神的。你要知道,我可是学过画画的,再说,这只不过是一只小甲虫而已,难道我都不会画?”

我急忙解释:“你别误会,至少我觉得你将骷髅头已经画得很好了,就算是生物学、生理学上的标准图也没有你这个画得好。而且,要是这只甲虫确实长得如此,那我只能说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甲虫!我想你这个发现应该在自然科学史中都有不小的意义。噢,对了,你没有给它取个名字吗?比如可以叫‘人头骨甲虫’之类的,而且你还说它是有触角的,怎么没见你给它画上呢?”

勒格朗对于讨论金甲虫的话题比起讨论他的画技的话题更感兴趣,而且他都有点激动地说:“触角?我已经画上触角了,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它的触角就像我画上画得一样。”

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勉强地应着:“嗯……我想你确实画了,可是可能因为我刚才看得太大意了,没有发现它。”我实在不敢再多说了,因为弄不好他真会生气,于是便将这张图还给了勒格朗。其实这不过就是一张甲虫的草图,我没有想到勒格朗竟然反应这么激烈,让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且我确实是没发现画上有什么触角,怎么看这张画都觉得是一张骷髅头的画像!

勒格朗显然还没有从激动中恢复平静,很急地把画接了回来,顺手便将它揉成了一团准备扔进旁边的火炉,就在这时他好像又从纸上发现了什么,于是便停了下来,又仔细盯起了那张纸。我看到他的脸瞬间就涨红了,紧接着又有些变白,在后面的几分钟内,他都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纸。然后又抄起身边的一盏蜡烛灯,去了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在一个柜子上坐了下来,这是一个水手们专用的柜子,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勒格朗是怎么了。

只见他又一次将那张纸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而且翻来覆去,好像真有什么特别神秘的东西一样。他这一奇怪举动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怕因为打扰了他的思考而惹他不高兴,所以也不敢多问。不久之后,他将自己的皮夹子从大衣口袋中掏了出来,非常小心地将那张纸放了进去,然后又将这个皮夹子放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上了锁。直到这时,他才显得正常了,也没有了刚才那种激动,当然刚才的那股热切的心情现在也没有了,他紧绷着脸,看上去仍然在生气,不过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而且,他的沉思就像越来越浓的夜色一样,似乎没有控制地陷入进去,不管我说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他都没有被吸引,他已经被自己的思考彻底掩盖了。

原本我还打算和往常一样,在他那儿住上一晚,可是看到这种情形,我改变了注意,因为留在这里不是给他添麻烦吗?一向敏感的勒格朗也发现我已经改了留下来的主意,不过,在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还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而且好像比平常更要热切。

后来的一个月中,我都没有再去拜会勒格朗。忽然某一天,丘比特到我位于查尔斯顿的家找我,说勒格朗要见我。当我看到丘比特有些沮丧的神色时,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见过快乐的丘比特有过这样的神情,而且我的确非常担心勒格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