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幽灵(第2/5页)

现在他又回到那个女人那里,再次服侍她、臣服于她,跟她跳舞、和她亲热。她稍有不顺就对他非打即骂,他全部承受了下来。他越多地承受这些,就越想获得金钱上的补偿,并下定了要获得一切的决心。

然而,他尚未得手,她就已经死去。她的身体被诡异地冻结了,无法融化,她也就永远凝固了那傲慢的姿态。某个晚上,她尖叫着把手放到头上,几个小时都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然后就死了。然而,她没有给他留下一分一毫的金钱上的补偿!

经过这第二次的追求,他对她十分憎恨,乃至想要报复她。于是他伪造了她的签名,把所有的文件都签署了,她那十岁大的女儿是她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拥有她留下的那些财产,他就把她女儿监护人的角色留给了自己。他在她床上的枕头底下悄悄塞入这些文件,弯下身子对着冰冷的耳朵低声说道:“我傲慢的女主人,很久以前我就决定了,无论你活着还是死了,我应该得到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因此,如今只留下来了两个人,那就是她那个大眼睛、头发淡黄的漂亮而驽钝的女儿和他。

他将她送入学校,那是间黑暗、沉重、古老而神秘的房子,一个充满心机又不择手段的女士陪伴着她。“这位女士是高贵的,”他说道,“对她的灵魂要重新塑造,你能帮我吗?”这位女士因为贪图金钱,接受了这项委托,最后她确实如愿以偿了。

女孩在恐惧中成长,她觉得他的魔掌会控制自己一辈子。从小她就被教导,要把他当成自己以后的丈夫,她要嫁给他,这是不能逃避的宿命,是上天的安排。想象一下这个场景吧!这个可怜的憨厚女孩如同手中的白蜡一样,在时间的风化中变得凝固。白蜡的意象融入了女孩的生命,成了她的一部分,直到他完全撕裂了她的生活。

她整整有十一年都在这黑暗的房子和阴沉的后院住着。对于她身边围绕的那种氛围,他充满嫉恨,他把窗户和烟囱都塞住,让红墙花园的果树被苔藓包围、让黄黄绿绿的走道布满野草、让屋子前面爬满坚韧的藤蔓,他要让她的周围布满凄凉而悲伤的景象。当极度的沮丧和恐惧充斥她的内心,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他,就会从隐密处突然跑来,把自己塑造成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所以,从她小时候开始,他就确保了凌驾在她软弱个性之上的强势地位,掌握了让她高兴或让她痛苦的支配能力。这时,女孩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二十一年又二十一天了,他把这个温顺的、惊恐的、憨憨的、刚刚新婚三个礼拜的女孩带回到了那个阴郁的家。

此后,他把控制她一切的欲望给打消了。在某个雨夜,他们重新来到了这个她成长的地方。

她在门槛旁边站着,面对着他,阳台上“滴滴答答”地落着雨。女孩说道:“这雨滴声就是催促我奔赴死亡的声音,先生。”

“哦!”他答道。

“用亲切的眼神看我,”她又看着他,“先生,给我一点仁慈。我希望得到您的宽恕,您要是能够原谅我,我什么事都愿意为您做!”

可怜的傻女孩不知不觉地把这句话变成了她常哼的歌:“我渴望得到您的宽恕,我请求得到您的原谅。”

他始终都在鄙视她,以至于觉得她不值得自己憎恨。同样的歌曲被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哼着,这么一来,他就觉得很厌倦。整件事好像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差最后一点。

“你这个笨蛋,”他说道,“快到楼上去!”

她马上顺从了他的命令,还自言自语道:“我什么事都愿意为您做!”他走到了新娘房间里面,笨重又闩紧的门却阻挡了他一下(一般他们自己在家的时候,只有在白天他才允许访客进来)。他看到在最远的角落,女孩畏怯地贴在墙壁上,好像马上就要融入身后的墙了。她的脸上胡乱地飘着淡黄色的头发,她正惊恐地盯着他。

“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害怕?来,在我身边坐好。”

“我请求得到您的原谅,什么事我都愿意为您做。请原谅我吧,先生!”她还是重复说着那句话。

“这儿有一份文件明天你要亲自完成,艾伦,虽然已经有人看见了,但也要做完它。你在把它写好并将所有错误都改正之后,就喊来房子外面的两个人,当着他们的面签名。然后,你就要好好地保存这份文件,明晚我再到这里坐着的时候,我必须要从你手中拿到它。”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认真地完成这件事。”

“那么,你就别再颤抖。”

“只要能得到您的原谅,我会努力不再发抖!”

第二天,她在桌旁坐着,按照吩咐把工作完成了。他不时地到她的房里来监视她,看着她吃力而迟缓地写着,并把自己抄写的内容复诵一遍,好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对其中的内容毫不思索,她就是这么做这种工作的。之前收到的每个指示,她都遵守执行。晚上,他们又聚在新娘的房中,他在壁炉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女孩胆怯地从远处走过来,拿出怀里的文件交给了他。

这是一份遗嘱,内容是将所有的遗产留给他。他把女孩拉到自己的正对面,这样他才可以从容地看着她。然后,他简洁而清晰地问女孩,这件事她知道不知道。

因为之前她把文件放在怀里,所以墨水的污点沾上了她的白色洋装,她点头,眼睛睁得更大,脸色也更为苍白。她在他面前紧张地站着,被墨水污点沾染的手紧紧地捏着白裙子。

他抓住女孩的手臂,从容优雅地向她的脸逼近,直盯着她,说:“那么,你就可以去死了!我对你已经受够了。’

她颤抖了一下,一阵压抑而低沉的叫声从她的口中发出。

“我不会为了你的死而让自己有任何危险,所以你不用马上就死。不过你终究要死!”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他坐在阴郁的新娘房间中,让女孩站在自己对面,阴沉地看着她。他在椅子上僵硬地坐着,眉头紧皱、双臂交叉,把她的脸捧在手里,看着她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用眼神告诉她“死去吧”;她在困倦中睡着了,他那突然叫出的“死去吧”的声音也会让她从战栗中惊醒;当她再次乞求得到原谅时,只能得到“死去吧”的回答;当漫漫长夜过去,阴暗的房间射入清晨的阳光,“今天还没死”之类的句子就会在她耳边回响。

在某个风声呼啸的清晨,一切都结束于太阳升起之前。因为手表坏了,具体时间他无法确定,但推算那时约为四点半。女孩在夜里试图从他的手里挣脱,还忽然尖叫一声,她是第一次这么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使得他只能用手把她的嘴捂住。然后,她就在墙壁角落安静地蜷缩着,身心俱疲地倒下了。他则从她身边离开,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还是眉头紧皱、双臂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