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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狼?”我吃惊地喊出了声。

赛尔科克小姐点了点头,“迄今为止,它已经害死两个人了。”

“可是狼已经在英国绝迹了呀。”我对她说。

“事实未必如此,华生。”福尔摩斯告诉我,“有人认为它们仍然生活在最偏远和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转而对赛尔科克小姐说,“请跟我讲讲这些屠杀事件。”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残忍可怖了,所以人们认为是野兽所为。”她犹豫了一下,“而且,看起来这只动物对人的胃口越来越大。”

“一匹吃人的狼?”我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也许吧。”福尔摩斯回应道,“不过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想想肯尼亚南部的西查沃国家公园里那些吃人的狮子吧。当其他的猎物严重不足时——你应该还记得刚刚过去的那个极度严寒的冬天——食肉动物为了生存下去,也许会转而攻击人类。”他看着赛尔科克小姐,“有目击者吗?”

“是的,有两名目击者。”

“他们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呢?”

“一匹硕大的狼退回森林里。”

“当时他们与那匹狼的距离有多远?”

“两人都是隔着一大片平地沼泽观察到的……距离差不多有几百米吧。”

福尔摩斯歪了歪头,“白天还是晚上?”

“晚上。借着月光看到的。”

“那匹狼除了身形很大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显著的特征呢?”

“有的。据说它的头上覆盖着白色皮毛。”

“白色皮毛。”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他将两只手的指尖合拢在一起,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又再次同那年轻女人说话:“那么我们究竟能怎样帮到你呢?”

“我的未婚夫埃德温是阿斯佩恩庄园的继承人。阿斯佩恩家族是那片土地上最显要的家族。既然那一带地区的居民已经被恐惧攫住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承担起剿灭这只野兽的任务,以免它再次害人。埃德温近来常常在晚上独自进入森林,尽管他携带着武器,可我还是对他的安全感到无比担忧,害怕他会遭遇不幸。”

“我明白了,赛尔科克小姐。”福尔摩斯的表情略微有些严肃,“恐怕我帮不了你。你需要的是勇敢的猎人,而不是一名顾问侦探。”

赛尔科克小姐脸上的忧虑变得更深了,“可是我听说你成功地解决了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可怕谜团。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至于你说的那次调查,亲爱的小姐,我们要对付的是人,而不是一只野兽。”

“可是……”赛尔科克小姐踌躇了片刻,她那沉着镇定的气场渐渐减弱了,“我的未婚夫非常坚决。他的身份使他觉得这是他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但他的父亲珀西瓦尔爵士却认为不应该阻止他。福尔摩斯先生,求你了!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了。”

福尔摩斯喝了一口苏打白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沿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再次坐下。“你刚才提到有人看见那匹狼退回到一片森林里。”他说,“我想问问,你说的是基尔德森林吗?”

赛尔科克小姐点了点头,“阿斯佩恩庄园与基尔德森林毗连在一起。”

“华生,”福尔摩斯转而对我说道,“你知道诺森伯兰郡的基尔德森林是目前全英国最大的林区吗?”

“我还不知道呢。”我回答道。

“而且它出名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还缘于那里有全国最大数量的欧亚红松鼠?”

我看了福尔摩斯一眼,发现他脸上原本冷淡、无动于衷的表情已经被另一种热切而渴望的神色所替代了。我当然知道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欧亚红松鼠。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前沿的研究欧亚红松鼠的习性和分类的专家,而且已经以此为主题发表了好几篇专题论文。我还感觉到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怀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赞赏与钦佩。

“在那样一个欧亚红松鼠数量如此巨大的地方,很可能有机会观察到它们所具备的一些迄今还没被人发现的特征。”福尔摩斯的这番话在很大程度上是对自己说的,而不是对我们。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我们的客人。“你在镇上有住的地方吗?”他问道。

“我已做好安排与伊斯林顿的亲戚同住。”

“赛尔科克小姐,”他说,“我倾向于接下这项调查任务,不过原因几乎跟这案子本身无关。”他看了看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帽架,那里挂着我的圆顶礼帽和他那顶带长耳盖的布帽。

“我悉听尊便。”我迅速回答道。

“既然这样,我们明天早上会在帕丁顿火车站与你会面。”福尔摩斯告诉赛尔科克小姐,“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那里有一趟于早上八点二十分出发去诺森伯兰郡的快车。”

接下来他把那名年轻女人送到大门口。

第二天早上,跟计划相一致,我们在帕丁顿火车站见到了维多利亚·赛尔科克,并从那里动身去赫克瑟姆。福尔摩斯通常是一名晚起者,现在他似乎对这桩案件再次产生了些许犹豫。他整个人看起来焦躁不安而且沉默寡言,火车鸣笛开动之后,就只留下我来跟年轻的赛尔科克小姐聊天了。为了打发时间,我向她打听了关于阿斯佩恩庄园和住在那里的人——包括老人和年轻人——的一些情况。

她解释说,那座庄园是在一所古老的小修道院的基础上改建而来的,那所修道院最初是在1450年左右建成的,后来在英王亨利八世解散修道院的运动中被部分拆除掉了。庄园现在的主人珀西瓦尔·阿斯佩恩爵士是一名帽子商人,在他年轻的时候因研发出了一种制作绿色毛毡布的改良工艺而获得了专利。

福尔摩斯先前一直在观看车窗外面过往的风景,这时他插话道:“你是说绿色毛毡布吗?”

赛尔科克小姐点了点头,“它被用来铺在赌桌上,也是50年代女帽店最流行的帽子面料。珀西瓦尔就是靠它发家致富的。”

福尔摩斯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昆虫,随后他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火车车厢的窗户上。

赛尔科克小姐告诉我,珀西瓦尔爵士制作的帽子已经获得了向英国王室供应的许可证,这也成为他获得骑士爵位的重要铺垫。他的儿子埃德温——也就是赛尔科克小姐的未婚夫——很早就参军入伍了,在英军轻龙骑兵团服役。目前他暂时住在庄园里,正在考虑要不要终身从军。

尽管赛尔科克小姐是非常圆滑谨慎的女人,但我还是从她的谈话内容中觉察出一些东西:虽然埃德温的父亲想让儿子继承家族的生意,可是埃德温本人却对此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