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凶宅(第4/9页)

最后,狄景晖轻轻端起桌上的酒斛,慢慢地斟满了四杯屠苏酒,朗声道:“今日,我们几个便在此共饮这杯屠苏酒,共迎新年佳期的到来。”

几个人连同阿珺都将手中的屠苏酒一饮而尽。袁从英轻声问:“阿珺姑娘,你在此与我们共饮,沈老伯那里会不会……”

阿珺的脸色变了变,低头道:“爹爹不叫我,我就不能过去。这是他的规矩,任何时候都不可以破坏。”

狄景晖皱起眉头,冲袁从英埋怨:“你这个人,怎么专会扫兴。好好的,提那个老头作甚!”

梅迎春道:“袁兄也是好意。沈老伯不叫阿珺更好,阿珺姑娘,你干脆就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守岁吧,人多热闹。”

阿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可是那位大娘还没醒。”

梅迎春想了想,道:“如果她只是昏睡,你一直守着也没必要。这样吧,咱们过半个时辰就轮流去看一看她。”

狄景晖也附和道:“这样可以。如果她明日早上还不醒,我给她开个方子,咱们去兰州城给她买点药过来。”

阿珺扑哧笑了:“狄先生,您真是糊涂了。兰州城在黄河对岸呢,咱们只能去金城关内的镇上买药。”

狄景晖也笑着捶捶脑袋:“我有些喝多了。不过还好,我总算没有以为自己还在洛阳!”

阿珺听到洛阳二字,眼睛一亮,好奇地问:“狄先生,你是从洛阳来的吗?”

狄景晖点头:“嗯,我们两个都是从洛阳来的。”

韩斌嘟着嘴冒出一句:“还有我呢!”

“哦,对,还有这个臭小子,我们三个都是从洛阳来的,今天刚刚渡过黄河。”狄景晖答道,他看着阿珺的神情,觉得有些异样,便随口问道,“阿珺姑娘,怎么?你有亲友在洛阳吗?”

阿珺的脸又是微微一红,轻声应道:“是的,阿珺有位堂哥在洛阳当官。”

狄景晖兴兴头头地接口:“哦?是谁?洛阳当官的人我还知道一些。说不定我也认识?”

阿珺的表情越发局促起来,只红着脸:“其实他刚刚去了不久,此前一直在并州。”

“并州?”狄景晖和袁从英同时轻叫了一声,梅迎春诧异地朝他俩直瞧。

狄景晖和袁从英互相看了一眼,狄景晖扭头便问阿珺:“阿珺姑娘,恕我冒昧,不知道你这位堂哥姓甚名谁?在下的老家便是并州,很有可能与你那位堂哥相识。”

阿珺又惊又喜,连忙回答:“狄先生,阿珺的这位堂兄名叫沈槐,狄先生你认识吗?”

“沈槐?”狄景晖又是一声惊呼,冲口便道,“阿珺姑娘,这、这简直是太巧了。我们都认识他,而且,唉……”他突然看了一眼身边的袁从英,不说话了。

阿珺有些糊涂了:“狄先生,你……你和我堂哥是?”

袁从英微笑着接过话头来:“阿珺姑娘,我们和你的堂哥沈槐是最好的朋友。”他看了眼狄景晖,笑着问,“对不对,景晖兄?”

狄景晖一愣,马上拼命点头:“对,是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真的啊。这、这太好了。”阿珺满脸的喜出望外,突然间变得容光焕发,娇艳动人。

狄景晖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难怪那老家伙姓沈,阿珺姑娘,那你也该姓沈吧?”

阿珺腼腆地笑答:“是的,我本名叫作沈珺,只不过大家平日都叫我阿珺而已。”

狄景晖慨叹道:“这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阿珺姑娘,你绝对想不到,我和你那堂哥在并州称兄道弟好几年了,他到洛阳当官,还是因为、因为……”

阿珺急切地追问:“因为什么?”

狄景晖又朝袁从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阿珺姑娘,待以后有暇,你再慢慢问沈槐吧。”

阿珺笑靥如花,瞧瞧狄景晖,又看看袁从英,低下头想想,突然轻声嘟囔:“我去告诉爹爹,他一定高兴极了。”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梅迎春忙轻轻按住她的衣袖:“阿珺,你不是说过,没有你爹的召唤,你就不可以去找他。”

阿珺依然微笑:“不会的,他不会生气的。他最疼爱我堂兄,只要是我堂兄的事情,他都急着要知道的。”她又瞧了瞧狄袁二人,柔声道,“方才我爹爹对二位先生不太……不太客气,可他要是知道二位先生是我堂兄的朋友,一定会热情相待的。真的,他会非常愿意招待我堂兄的好友,何况今天还是新年。”

梅迎春沉默着挪开了手,阿珺站起身,先提起酒斛,给三个男人逐一斟满面前的酒杯:“梅先生、袁先生、狄先生,你们先自饮酒吃菜,我去去就来。”这才走出了堂屋。

看着阿珺的背影,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梅迎春闷声道:“二位兄台,这还真是巧合得很啊。”他仰脖喝完杯中之酒,淡淡一笑,“既然二位兄台和洛阳的官员熟识,梅某斗胆猜测,二位兄台莫不是也在官场走动?”

狄景晖冷哼一声:“我不是,他嘛,似乎曾经算吧。”

梅迎春闻言,探究地盯住袁从英。袁从英低头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狄景晖看得心烦,皱眉道:“你少喝点吧。”说着,瞪了眼呆站在旁边的韩斌,没好气地说:“喂,我爹不是让你管着他吗?你怎么不管了?”

韩斌噘起嘴嘟囔:“他一点儿都不听话,我都懒得理他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扯住袁从英的衣襟,把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

堂屋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阿珺搀扶着沈庭放站在门前。梅迎春等三人放下酒杯,静静地注视着这对父女,谁都不说话。

还是阿珺红着脸先开口了:“爹爹,就是这位狄先生和袁先生,他们和堂哥是好朋友。”

沈庭放满脸狐疑,一双犀利的目光刺向狄景晖和袁从英,像在审查两个罪犯。阿珺的脸越涨越红,低下头,慌乱得不敢再往前看。狄景晖还在犹豫,袁从英已站起身来,对沈庭放抱拳施礼,道:“沈老伯,在下袁从英,不知沈老伯是沈槐贤弟的伯父,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老伯见谅。”

沈庭放听到袁从英的名字,猛地一怔,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张破损的老脸愈发显得狰狞。他甩开阿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袁从英,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狄景晖,才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句话来:“原来你就是袁从英。那么说,这个人就是当朝宰辅狄大人的三公子了!”

狄景晖干巴巴地应道:“在下正是狄景晖。”

沈庭放点了点头,嘲讽地道:“我还真没看错,盗不盗匪不匪,这不,就是个流放犯和公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