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同小异

白鹤离开后,楼不归才将视线从毒草上移开,道:“三师兄威武。”

奚孤行:“……”

奚孤行瞪他一眼:“方才我说的话你一句别记,全都忘了。”

楼不归:“为什么?”

奚孤行恼羞成怒:“我说忘了便忘了!若是被我知道你告诉别人,当心你的药圃!”

楼不归大吃一惊,忙磕磕绊绊地说:“好、好!我我马上就忘!师兄没有以下犯上,没有要欺师灭祖,没有说‘离人峰掌教是我奚孤行’……”

奚孤行:“……”

奚孤行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觉得整个三界的门派掌教没有人比他更糟心了。

他起身就要走,眼不见心为净。

楼不归正在拼命忘记奚孤行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百忙之中叫住他:“师兄,十一怎么办?你要将他带回来吗?”

奚孤行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挂着的剑柄,不耐道:“离索虽然废物,但起码是个金丹期,而且沈十一身上有师尊的护身结界,只是下个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仿佛惊扰了什么似的:“你我都知道,妖主和师尊所说的神器根本不确定存不存在,沈十一无端受了牵连,到现在也不知是在为谁背黑锅。被困在离人峰这些年来,他每次出门都只能用分神傀儡,试问天底下的修士谁像他这般憋屈?今日他既然误打误撞下了山,那就随他去,万事我扛着。”

楼不归歪头:“可他现在用不出灵力,若是遇到危险……”

奚孤行:“死不了,出什么事我全权负责。”

楼不归喊他:“师兄,万一有意外呢师兄?”

奚孤行被楼不归烦得不行,看在他人傻的份上,硬是抠出最后一点耐心来:“前几日三水携诛邪追查一只从洞庭逃出的水鬼,约摸今日就能到京州扶献城。”

“三水?”楼不归努力想了想,“啊,十一的大徒弟,他回来啦?”

“嗯,他统领诛邪多年,性子沉稳,靠弟子契可以轻易寻到他师尊。”奚孤行,“照他现在的修为,护住一个沈十一不成问题。”

楼不归这才放下心来。

沈顾容并不知道自家师兄因为他差点和妖族宣战,此时他正窝在牧谪头上,满脸好奇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京州扶献城,繁华熙攘,宽阔官道边一条河流从护城河蔓延至整个城池,两岸烟柳画桥,绿瓦红墙间百花盛开。

花朝节,满城百姓踏青赏红,祈福迎百花神。

每逢回溏城花朝节,沈顾容总会跟着兄长一起出门踏青。

因为沈顾容爱画仕女图的臭毛病,总是被他墨守成规的兄长盯得死紧,到了地方便被兄长带到一群男人堆里,听那些文人之乎者也,烦得要命。

仔细想来,这还是沈顾容头一回在花朝节这般自由。

原本他还因见不到奚孤行无法变回人形而满脸绝望,但刚入了扶献城,沈顾容立刻将奚孤行抛出了脑后。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赏美色,顺便画个画。

可惜的是,他的小爪子根本连笔都拿不住,只能干着急地在牧谪头上胡乱抓。

牧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皱着眉把他捧下来:“饿了?”

沈顾容站在他掌心,爪子还在划拉,啾啾几声,牧谪根本听不懂。

虞星河在一旁看着,酸得眼睛都要流泪了,他小声嘀咕:“我也想养这样的灵兽。”

离索刚买好两个糖人,笑道:“这样的糖人想要吗?”

虞星河一看,那糖人正是小凤凰圆滚滚的模样,立刻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谢谢师兄,星河很喜欢!”

离索又将另外一个凤凰糖递给牧谪,牧谪低下头轻声道了谢,捏着木棒递到沈顾容旁边。

沈顾容嗅到糖香,忙蹦过来,啄了糖人两下,直接把小凤凰糖人啄出一个洞来。

沈顾容咂摸咂摸滋味,没尝到糖香,又呸呸两下把糖渣吐了出来。

“啾。”

「难吃。」

离索带着两团子到了客栈要了两间房,牧谪正在舔沈顾容嫌弃不吃的糖人,见状扯了扯离索的袖子,小声道:“师兄,我们今晚不回去吗?”

离索道:“今日花朝节会有人放花灯,咱们看完花灯再回去。”

虞星河已经嚼完了糖人,嘴唇上都是糖渣,没心没肺地说:“好!放花灯放花灯!”

三人从下山到安顿好客栈花了半日,用完午饭后离索又带着两人在扶献城的雪夜河泛舟。

雪夜河里全是艳红花瓣,船头破开层层水波,缓慢穿过城池中的石桥。

沈顾容从牧谪头上蹦下来,站在船沿看着岸边花红柳绿,一直在那啼叫。

离索正在赏春色,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牧谪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开心……吧?”

沈顾容确实开心,若是他现在是人形,八成会更开心。

出生时他父亲为其取“顾容”二字,本意是想让他成为顾愆宽容之人,只是没想到,沈顾容自小爱美,硬生生将这个“顾容”活成了“自顾容貌”。

沈顾容总是随身携带圆镜,时不时就要揽镜自照,觉得除他以外世人皆丑陋。

自恋到了极点。

这样的性子导致了他画第一幅丹青便画了教他习字的俊美先生,最后被他父亲扭着耳朵前去给先生道歉。

自那之后,他便开始画起了仕女图,哪怕他画画纯属为了欣赏美色,绝无半分猥亵之意,但每次被发现后总是会挨一顿罚。

越罚他越叛逆,也间接导致他的画技短短几年突飞猛进。

沈顾容正边蹦边看向岸上,脑子勾勒出一幅幅水墨丹青美人图,爪子划着船沿,瞧着十分激动。

沈顾容仗着没人知晓他是沈奉雪,早已放飞自我,之前他啾一下都要羞耻半天,现在却毫无包袱,说啾就啾,说卖乖就卖乖。

船只行在河中,因是花朝节,河上许多画舫船只飘行而过,十分热闹。

水面的花毯被破开了一大片,露出清澈的水面。

半路上,沈顾容无意中低头往水中扫了一眼,突然一愣,歪头“啾”了一声。

这个水面的倒影,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沈顾容尝试着往旁边走了走,那水面的倒影却慢了半拍,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挪了挪。

沈顾容:“???”

沈顾容不可置信地瞪着水面,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下一瞬,那水面倒影微微扭曲,一团红影荡漾开来。

接着一个面容诡异的男人出现在水面,海藻似的法张牙舞爪地飘浮在水中,眼神阴鸷地死盯着他。

男人双眸泛白,轻轻启唇:「你是什么人?」

沈顾容:“……”

啊啊啊!

沈顾容凄厉地“叽”了一声,浑身的绒毛全都炸了起来,他拼命叼着牧谪垂在一旁的袖子:“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