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2/2页)

总司的脑子里轰然一声,世界仿佛在此刻崩塌,他愣怔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无法呼吸一般剧烈地喘着粗气,平助的哥哥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半仰着头继续说着什么。

“好像叫近藤什么的吧?现在首级在京都那边示众,政府真是可怕啊……”

“宗次郎,你怎么了?”平助率先注意到总司的不对劲,有些焦急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哥哥听到他的惊呼,低头一看,身体单薄的青年将脸埋在掌心中,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大惊失色,半跪在总司身边,“你没事吧?都怪我说这么可怕的事,你被吓到了吗?”

总司沉默了片刻,低着头在袖子上用力地蹭了几下,抬起头,对着青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眼睛整个都是红的,“嗯,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有点害怕,我胆子小。”

“我都不害怕!”平助挺起胸膛说道,他拍了拍总司的膝盖,再高的地方他够不到,“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平助看着面前的青年,眼中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一滴泪,紧接着又是一滴,似乎落不尽的样子。

“嗯,那就拜托平助了。”总司笑着说道,眼泪却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低下头,用袖子挡住了脸,低声说道,“我想回去休息了。”

青年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劲,也猜出了也许是自己带回来的那个消息的原因,心中懊悔不已,但也不知该如何挽救,只能应下来,带着这群孩子离开。

“哥哥,宗次郎是不是不高兴?”平助沉默了一路,忽然问道。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青年愣了愣,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想回去休息……”平助咬着大拇指说道,他快走两步,挡在了兄长面前,“哥哥,以后不要吓唬宗次郎了。”

向来无法无天的弟弟忽然学会了为别人思考,青年觉得有些难过,他蹲下来,认真地对他说道,“这几天平助先不要去找藤原先生了,可以吗?”

*

总司看着他们离开,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力气,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振打刀,这是他之前的佩刀,加州清光在池田屋的时候就被折断了,剩下的这振名叫大和守安定,留到了如今。

总司跪坐在刀架前,伸出手拿起了安定,右手握住了刀鞘,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刀拔了出来。

但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刀身只堪堪被抽出两寸,而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伸手捂住了嘴。

鲜血从指缝中露了出来,滴落在安定露出的半截刀身上,银白的刀刃上沾染了血迹,总司闭上了眼睛,声音显得有些痛苦,“对不起,安定,现在只能让你见到我的血了。”

“冲田先生,您怎么跑这边来了?该回去休息了。”老婆婆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看着总司抱着安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好好休息的话,病可不会好哦。”

“婆婆。”总司转过身来,语气轻快地问道,“近藤先生最近没有寄信过来吗?”

老婆婆的表情一瞬间垮了下来,她转过脸去,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说道,“没有呢,平常这时间好像确实会寄来,可能他最近很忙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只好继续等下去了。”总司笑了笑,他拜托婆婆说道,“能不能把安定移到我房间去?我想看着他。”

婆婆惊讶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担忧。

“您不要多想,我现在连刀都拔不动了……”总司瞬间明白过来婆婆在想什么,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看着它……真是对不起安定啊,我不是一个好主人,居然只能让刀剑陪着我躺着病床上。”

总司回到了房间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面前是重新摆出来的安定。他坐在床上看着婆婆关门离去,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他终于失控了。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睁大了眼睛,泪水停不下地从眼眶中滑落。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他握着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脑袋上,他张开嘴,想要尖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为什么还活着啊……对不起近藤先生……对不起……”

明明自己都还拖着这副身躯苟延残喘着,为什么先死的会是那个人。

“骗子……”

说好会回来接我的,明明说好要等我的病好起来的。

“都是我的错。”

总司将身体蜷缩起来,他如今连刀都握不住,谈何报仇。他将这件事全部怪罪在了自己的头上,全部是因为他这副身体,才没办法站在那个人身边保护他。

“神明大人啊,为什么会是那个人,不能让我来代替他吗?”

总司感觉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了,但是他甚至不想挣扎,自虐一般地惩罚着自己,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赤色。

“对不起,土方先生,我不想坚持下去了。”

恍惚间,他嗅到了樱花的味道,樱花的花瓣缓缓地飘落在他身边,不知这到底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他已经没力气去想了。

“身不动,能否褪去黑暗的花与水。”

*

“奉行大人,从东京来的信。”

土方岁三手中拿着舆图,眉头紧蹙着,听到亲卫的话之后,脸上意外地漾出一个笑容,他催促道,“快拿过来。”

亲卫将信封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行礼之后立刻离开了这里,土方拿起那封信,和以往不太一样,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与之相伴的是一个并不大的木盒。

土方的表情凝固了起来,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先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只放了一根白色的发带,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动作粗鲁的撕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字并不多,意思也不难理解,但他还是看了好几遍,才看明白上面的意思。

土方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表情有些木然,就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一样,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良久,他抬起手捂住了脸,微不可察地喟叹了一声,“总司……”

“奉行大人!敌人发动攻击了!”他的亲卫在账外,声音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土方站了起来,又变回了那个铁血副长。

他从木盒里拿出那根发带,一边向外走,一边将它绑在了额上,即使这和剪了短发穿着军装的他并不相称。

他还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前行。

即使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