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斫琴师

“会弹曲子吗?”皇后会弹的是古筝,一般来说,古筝和古琴还是有相通的地方,她只是更喜欢古筝罢了。现在看看青青说琴这么灵动,自然想多问几句了。当然,主要是,什么叫业界?还有什么琴上什么时候标注音徽,这个重要吗?

“不会,我没时间学。学制琴,对我来说,已经压力够大了。”青青叹息了一声,无意识的挑动的琴弦,她感受的是琴身的产生的共鸣。她是技术人,之前师父给琴做完透视过,她把影像输入了电脑,通过电脑的模拟,找到共鸣点。由此来研究古代人对琴腹的混音的依据。再加上对木料的各种数值的输入,青青用师父的话说,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青青因为用科学的辅助,青青后来能凭着琴音画出腹腔的气息走向和腹腔的形态。

“这个真的挺了不起的。”青青自己闭上眼,想像着腹腔里的情况。

“怎么了?”皇后不知道青青在做什么。

“特别漂亮腹腔,混响非常完美。”青青顺手把腹腔画了出来,想想看,抬头看着少帝,“您想要这样的吗?这个声音!”

“你不会告诉朕,只要朕想,你就能做出这个声音?”少帝瞪着她,他是会弹琴的,别的音乐他也许欣赏不了,但古琴他是了解的,他知道,再了不起的大师,也不可能做得一模一样的。

“是,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得一模一样。”青青浅笑了一下。

把琴做到连音色都一模一样,古代斫琴师当然不行。但是现代科技与古老技艺相接合后,其实已经没什么不可能了。当初在师父过大寿时,正好那一段她放假,也就复制了一把故宫的古琴给老爷子。老爷子感动坏了,然后感动完了,就被师父追着骂了好几回。说她技术是成了,不过,她的琴无心。让她做她的痕检去,实在不可爱。青青那会也无所谓原本她做这个,也是为了师父。那琴是她的孝心,至于说有没琴心,她也算了,反正她又不是斫琴师。但是她能做到一模一样,这在业界里也是挺出名的一件事,为这个不知道多少人抱着钱来找她,她从不搭理。现在她肯给少帝制,也是她的孝心。

“不要,你别顾着炫耀自己的技艺,而忽略了古琴之美。”皇后轻敲了青青一下,这里惟一真的懂音乐的,就只有她了。她觉得青青竟然会想到去做一把一模一样的琴出来,对她来说,这就是不可容忍的了,就算是这是她喜欢的女儿也不成。

青青抬头看着皇后,有点诧异,为什么皇后也这么说。其实觉得明明知道这是对的,声音那为什么不复制出来。所以科学理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复制。不然,为什么要科学研究。所以那会,她听师父说要X光照古琴内部,她特别支持,用现代科技,不损伤古琴一丝一毫,就能看清内部布局,这是极大的进步。而因为这样,她能用数据分析,也就是她能做得一模一样的理论基础。这是很难的!

“真好,你还是小孩子!”少帝大笑起来,他是真的开心,还轻轻的捧着青青的小脸拍了一下,回头对皇后说道,“之前觉得这小孩子不可爱,没东西可教她,她总是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朕呢!现在好了,她也是小孩子呢!”

“皇上!她当然还是孩子。只有孩子才会装小大人。”皇后又笑了,现在她真的觉得少帝是真心的疼爱女儿了,她有第一次真的有夫妇一起对着女儿头疼的感受,轻轻的拧了青青的耳朵一下,“所以你一点也不乖,你让父母觉得无力了。回头回家时,记得跟乔捕头道歉,把你养大真的辛苦坏了。”

“为什么不能复制?”青青有些尴尬的,尴尬于,她其实也正在学习怎么学着做子女。现在她其实还没真的学会时,这对父母这么一下,让她有点窘迫。于是,她只能坚持着让自己显得自如些,比如,现在,她坚持问着原由。

“斫(zhuó),本指大锄,斫琴,说的是对古琴进行精工细作的工艺。你看世间那么多行当,惟有制琴师把工艺放在名称之上。教你制琴的师父定是极好的,想来你学得也是极好的。不过,让你复制名琴不但君子所为,更是糟蹋你这般的技艺!”皇后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

“主要是,这样的琴,朕有了一把,为什么还要一把?”少帝摇摇头,十分无耻的说道。

“皇上!”皇后又想跳脚了,现在知道,青青真是这位的女儿,一样的……算了,现在这也是自己的,不能学歪了,“别听你父皇的,即便是没有,也不可如此,比如你养安安,你会按着你自己的样子来琢磨他吗?有时你会不会期待,期待着长大的安安会学成什么样?你只是给他适度的引导,然后看着他一点点长成参天大树,是不是特别感动?制琴也是,每一个把琴对于斫琴师来说,我是帮你成型,你原本就琴,我做的,就是让你最完美的样子显现出来。我不能加入自己的想法,你是有品性的。一把好琴,是有生命与品性的。哪怕是缺点也是。”

青青听着皇后急急的说了一通,其实是有点乱的,不过,她听懂了。大约的意思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很多名琴的出世,更多是因为一块好材料的出现。因为有了这块材料,于是,斫琴师按着材料的限制,发挥出材料最完美的姿态。他们是用工艺辅助,他们认为能得此良材才是他们此生之幸。而她们这些人,说实话,她们与古代斫琴师有着根上的不同。

想想顾恺之的《斫琴图》,古代斫琴的大多都是文人,看看那画,她都觉得很漂亮,也能代表古琴界,做琴的大多都是文人带着一群工匠在做。文人们做事方式总不太一样,跟刚刚皇后说的,把琴当孩子,因为他们都不是技术流,认为复制就是亵渎了琴的品性。琴不该这样,斫琴师要做的是发挥出琴本身最美妙与自然的关系。不然,也不会叫斫琴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