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第2/2页)



栏杆十二曲,我见过这样的楼阁曲栏。就在古徽州,往年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常常慵懒地倚在美人靠上数着这样的栏杆等着男人归来。

等待,在某些时刻真的是女人不可逃脱的宿命。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爱。

《西洲曲》是南朝乐府里最美的抒情诗,却不止是写情,连写景亦开出一片新天地,好比女娲补天造人,大气象竟还是由女人这里开出来。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开出《春江花月夜》的写景气象,张若虚孤篇横绝,终成大家。亦是由这小小女子的情思发轫。结句更难得,不知被李白化了多少意去。他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梦游天姥吟留别》)和“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等,明显是受到《西洲曲》里“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启发。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如那不老实的女魅,在花阴月下屡屡相招。显形于后世诗文中。

至今南边还有些地方江海不分,过江亦只说是过海,所谓海水梦悠悠,不过是江水梦悠悠罢了,用“海”字显得广大浩淼,将私情也化入天地间了。连这情诗也不再是一个人的情诗,而是代代人的。

一直很喜欢的西洲曲,是出自民间,经文人润色过的。却不能相信是梁武帝所做。这个沉湎于佛道的男人,他写几首偈子是可能的,否则也不能和达摩老祖谈禅,底子却必定是世俗的肤浅的,那佛理于他,不是无垢心田开出的心花一瓣,而更像是妇人玩弄指间鬓上的花枝,附庸风雅的摆设而已。所以会气得达摩一苇渡江,弃他而去。

他难有这样缱绻浩淼的情思,身为皇帝的他,难以这样体贴细致地身受相思之苦。纳入江淹名下恐怕也是不准确的,还是郭茂倩好,索性归入古辞,来无拘束,去无行迹,却正合了这诗的天然本质。

参考书目、篇目:

《汉魏六朝乐府诗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