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舆地大沿革(一) 二、大宏图(第2/3页)

“司令在舰上等着哪!”

听到师长说“司令”两个字,明亮的心里冷疼一下子,再次朝山下的海面和无数模糊的船只和军队望了望,没有说话儿,跟着朝夹队欢迎的水军走去了。到了水军士兵面前时,从那掌声中,爆出的“首长好!”“首长好!”的口号如礼炮一样炸在半空里。太阳已经近着西沉了,红光喷在天空间。空旷中的热烈如冬日山野盛开出的山茶花。明亮是知道听到士兵连连齐唤“首长好!”时,他该回话大唤“同志们好——你们辛苦啦!”这时欢迎的队伍会共同高呼“首长辛苦啦!”就在这种彼此机械高呼的问候中,欢迎仪式才算进入了高潮期。可是这一会儿,听说明耀被称为司令时,他在回唤中叫不出“同志们好——你们辛苦啦!”那样有力兴奋的回答来,就只好带着程菁左右看看点着头,从那夹队欢迎的士兵队伍中,急急地走将出去了。

离开欢迎的队伍后,他回头看了看,见身后的程菁秘书长,脸上兴奋出一层汗,红得会有颜色掉下来。而身后的高旗义,则和程菁并着肩,指着山下的水军和军舰们,口吐白沫地说着话,嘴里不断有“美国”、“英国”、“奥巴马”和“日本首相”那样的词语溅过来。而在正前边,沿着被黄沙铺就的一条下坡土道上,汽车拖了什么货物过去的轮痕一条挨一条。就在那坡道拐弯处,稍往路边站一站,能看见弯道的坡下草原大海的岸附近,有巨大的一艘舰艇出现在海面上。明耀和他的参谋军官们,正在那舰艇船头的甲板上,围着桌子沙盘研究什么事,又不断抬头指指草原海里成百上千只的大船和小船,还有远处有些模糊组成的几个倒“人”字的舰队们。就在这快要到了海边的山腰上,太阳在西边把光亮返照到东边来,有风在草原无边无际荡动着,那辽辽阔阔的草原竟真如浩浩瀚瀚的大海了。草面上卷荡着草原的波涛和浪花。有一种叶如杨柳正青背白的只有炸裂的山间才会有的针叶草,在那风中不断把叶背一片片地翻过来,叶背上的白,和海面打起落下、落下打起的浪花一模样。

明亮被这片瀚海和演习惊吓着,他料定明耀要在炸裂做下大事情,心里的不安油然升上来,脸上有层雾似的迷惘掠过去。立在路的拐弯处,看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士兵们,等着身后的高旗义和程菁走上来,问师长说这儿原属炸裂的远郊县,他曾经来过视察过,可没看见和听说山里有这草原呀。高旗义对明亮笑了笑,说司令三年前就发现这边山脉间有百公里宽的平原了。三年前就在这平原种草、养草了,就把这平原种养成了草原海,也就每年在这里训练水军了。

“能行吗?”明亮问。

“有把握战胜太平洋上的日本海军了。”高旗义说着捏了一下拳,“我们的目标是打败美国的航母舰队,随时登陆到美国西海岸。”然后指了指最远处一排几十艘的大船说:“孔市长你往远处看,那最远最远的,时隐时现在水面上巨大的棒槌或者漂在水面像保龄球的船,那是最新研制出的核潜艇,每一艘可以沉入海底潜行八个月,他们只要往美国航母上碰一下,那航母就在海面上消失了,烟消云散了。”说着往前走,路上的哨兵不断向师长和市长、程菁敬着礼。哨兵敬礼时,明亮只是朝那士兵点点头,而师长却是要朝每个哨兵还礼的。就这样边说边走在下山的路道上,一直近着海面和海岸,终于从海上飞荡过来了草原浓烈的清气和青草在一天日照中的暖甜味。

“闻到海味没?”高旗义笑着问程菁。

程菁朝他点了头,又冷丁问一句:

“没有女兵啊?”

他笑一笑:“已经有招兵计划了。”

就到了山下岸边上,看见莽莽草原在五月的旺景和草原上到处盛开的红花、白花和黄花。还有在水军演习中无家可归的鸟如海燕飞在天空上。而被明耀作为指挥部的那艘大舰船,钢铁的船身上,全是新涂的海洋漆,荡着搁在离山脚岸边有三千米远的海洋草原间。这三千米的草原陆地是不能有人行走的。有人行走就视为落水溺死而毙命。他们到这岸边时,师长和指挥船上的明耀通了无线报话器,之后等一会儿,就从那大船边来了船形的草原摩托如快速小艇样,把他们接到指挥船上了。

被人扶着从那高有五层楼房的大船前边拉着舷梯登上大船时,明亮才真正被那船的阔大惊得呆在了船边上,脑子空白了很久一会儿,才看见那两个篮球场大的船头甲板上,用白色的帐布罩出了十间房大的阴凉处,帐布下是摆满一片桌子的东半球和西半球的实景沙盘图,沙盘图上插满了二寸高的红旗和白旗,还有一张张泛着绿色、标满了红白箭头和船只的海洋图。因为明亮和程菁到来了,沙盘边那些军容整洁、年壮年少的水军军官们,集体朝市长敬了礼,看看站在沙盘中间的司令孔明耀,明耀朝他们点头后,他们就都拿着指挥尺和望远镜,退到指挥船的指挥舰舱了。

船上只还有明亮、明耀弟兄和程菁秘书长,直到这时明耀才脱掉他雪白可身的水军将军服,顺手搭在沙盘上的美国海岸上,亲手去给哥哥和程菁各倒一杯水,放在沙盘边的白色塑料圆桌上,拉过来三把同样颜色的白椅围桌放下来,很遗憾地对哥哥明亮说:

“你要上午来,就能看到我们是怎么干掉日本舰队让他们水军投降的。”

又扭头到程菁这边看了看,最后很郑重也很担忧地说:“后天是潜艇群围战美国航母群,胜败就此一举了。”然后再把目光搁到远处夕阳下的大船小舰上,因为对未来战争还没有决定的把握性,明耀的脸上有着黄色的愁容和忧心,尤其在那落日中,他脸上的担忧含着病色和死色,如大病一场后,还未真正见好就从病榻下来的人。原来那脸上的刚毅和对什么都充满自信的内力现在几乎没有了,人也累到精疲力竭着,眼里有厚极一层红血丝。

“你瘦了。”程菁望着明耀说。“大战在即,总是失眠。”明耀笑一下,把两杯水推到程菁和哥面前,“听说超大都市快要批下了?”明亮朝弟弟点了一下头。“批下来你就是部级干部了,”明耀说,“比省长、省委书记还要大。”

脸上闪过一层喜悦的光,明亮看看弟弟,又看看大海和海上的演习没说话。有厮杀的声音和隆隆的炮声从很远的海面传过来。十几公里外,从一个海岛的那边升起了很多烟雾和火光。

明亮把原来抿着的嘴唇咬住了,弟兄两个也就彼此盯着看看,同时笑一笑,把紧张的空气缓下来,明耀又把目光落到程菁脸上去,看见程菁的脸是一层苍白色,有层受了啥儿惊吓的薄汗挂在那脸上,也就对她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