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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议论和说法,韩文举听到了,小水也听到了,她也大吃一惊,搜索起福运死的兆征,依稀就记得那天上山的早晨,她送走福运回来,突然就听到过屋梁叭叭响过几声,那也就是福运的命该如此吗?那也就是自己命硬克了福运吗?小水暗暗之中也相信这一切了,她每日都要哭几场,哭那苦命的福运,也哭自己的命苦!这狗熊运到了白石寨,来观看的人都夸这狗熊肥壮,皮毛光泽,县委田有善就表彰了田中正和蔡大安,说:“中正,这狗熊杀了,皮子就奖给你吧,做皮褥子不错的!”田中正则立即说:“我私人不要,那就奖给我们乡政府,是一个纪念品嘛!”当田有善详细询问猎熊的过程时,蔡大安末了说到福运的死亡,田有善不言语了,脸色变得乌青。蔡大安忙作检讨,说自己责任心不强,安全工作没做好。田有善说:“实在令人悲痛!唉,我们的人民是多好啊,战争年代为了革命他们牺牲了无数生命,今天,唉,人民群众这么好,我们做干部的就要尽心关心他们啊!大安同志,这是教训,惨痛的教训,一定要记取呀!”又问,“这事都谁知道?”蔡大安说:“除两岔镇的一些人知道外,白石寨没人知道。”田有善说:“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猎熊之事就要封锁消息,千万不要再让人知道,更不能让许司令和别的领导知道!你们要做好善后工作,拿出一份钱,一定要安排好福运的丧事,救济他的家属!另外,把知道这事的人召集开个会,也给他们每人一些补助钱吧!”蔡大安赶回仙游川,先是召集了知道这事的人,严厉指出不能扩散消息,否则后果自负,便一人又发了二十元钱。然后他又拿了二百元给小水,小水不要,她疯了一般抓住蔡大安,叫道:“福运就值这二百元吗?你们还我的福运!我要我的福运啊!”说完,就昏厥过去。众人忙将她抱到炕上灌浆,用冷水擦额擦胸,她才慢慢地缓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又是哭。韩文举、七老汉和一些人又伤心又气愤,便返身去堂屋围着蔡大安,骂他,唾他,不让他走。小水却止了哭,对着坐在身边的金狗说:“金狗叔,让蔡大安走吧,咱不要那二百元钱,这是福运的命呀,这也是我的命呀!”金狗生气地说:“小水,你怎能说这话,你是听一些人的胡议论了吗?你怎么能相信什么命不命的?!”小水看着金狗,呜呜地就又哭开了。

金狗说:“咱要信命,咱就什么也不要干了,到了现在,真要是命,咱也要和命抗一抗了!这事你不要管,由我处理好了!”金狗走出去,对蔡大安说:“你们为了讨好上边领导,就这么草菅人命,你们不觉得心亏吗?熊掌摆在宴席上,你们吃得满口流油,没想到这是在吃福运吗?”蔡大安说:“金狗,你是有知识的人,你想想,我是什么嘴脸,我能吃到熊掌吗?”金狗说:“你是跑腿的,你回去对田中正和田有善说,这事要不处理好,谁也不会答应的!”当天晚上,田中正电话请示了田有善后,就又拿了三百元钱亲自到了小水家。他没脸去见小水,却把金狗叫到一边说:

“福运遇难,我心里像刀戳一样难受!我给县委田书记汇报了,他在电话上也哭出了声,一再叮咛说,有什么要求,组织上尽力照顾,绝对要家属满意。书记还讲,具体的事宜等纪念亭落成典礼后再协商,希望你也能节哀,赶明日一早就回白石寨,典礼是全县人民的大事啊!”第二天早晨,金狗趴在山上福运的坟头哭了一场,就往白石寨去。才到渡口,小水已经在那里等着送他了。金狗说:“小水,你也不要太伤心,这冤情我一定会给福运申报的!到了白石寨,一有什么情况,我再给你来电话。”小水含泪点头,她的身子已经十分笨重了,站立不稳,坐在了岸上的一块石头上。金狗已经上了船,最后说:“小水,要坚强些,为了你,也是为了福运呀!”他的意思是保护好福运的未出世的后代,小水是听得懂的,转过身来,无声的泪水就潸潸地流下来。

白石寨城里,各个单位都在打扫卫生,墙壁一律刷上白灰,板面一律染上墨黑,欢迎领导同志到来的横幅标语已经在四条主要街道上空挂起。金狗走到十字街心,那里正集了一群人在吵架,立即街上的人都涌过去,里八层外八层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原来刷墙队在刷墙时,白灰水飞溅,将一家个体书店的店牌弄脏了,店主人不服,拉住刷墙队嚷着赔偿,刷墙队的就叫道:“通知让用报纸覆盖字牌,你们为什么不覆盖?弄脏了就弄脏了,你要怎么着!”店主说:“怎么着,我拉你去派出所!”刷墙的就扬了手,说:“请吧!可我告诉你,你今日到派出所去,你就不得回来了,连你这个小小书店的营业执照也要吊销了!”旁边人就劝店主,说:“罢了,罢了!你重换一个新字牌吧。刷墙这也是好事,又不让你出灰钱,又不动手,多好的事呀!”店主说:“他娘×的,要来什么人,满寨城不安的!”旁边人就说:“我倒盼上边人每一月来一次,那咱这寨城就干净卫生得要上报纸了!刷墙的,怎么只刷街面上的墙,要干净,也得把田书记的肠子刷一刷啊!”众人爆发了哄笑。金狗听着,却笑不出来,匆匆离开,才过了一条街,一辆小车就停下来。金狗以为是雷大空,扭头看时,田有善在车里叫他。

田有善说:“金狗,才从仙游川回来吗?”金狗说:“刚到。”田有善说:“福运的丧事安排妥了吗?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他眼一闭什么也不管就走了,留下小水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听说小水要坐月子了?总算他还有一条根留下来!”金狗说:“为了许司令吃到野味,福运就失了一条命啊!”田有善说:“打猎是常死伤人的,可不能说是为许司令而死的!你是记者,是党员,咱们说话可要注意党性。我已经给两岔乡政府去了电话,让他们照顾好小水,我还考虑了,福运能不能定个烈士,这得县委开会研究一下,如果符合条件,我是主张定个烈士,以后小水和未出世的孩子就有个生活保障了。现在,咱们先集中精力搞好县上这次活动,你想想,战争年代,那又是死了多少人?田老六那样的烈士要是还活着,现在该是多大的领导干部,可他也死了,死了连个坟也没有!他是为谁死了?为了我们人民,为了我们的今天啊!这典礼活动,省上很重视,红二十五军的老首长,现在都是中央一级领导人,也打来电报关心这场事,还写了题词,咱们就只能办好,不能办坏!你快去和通讯组同志联系一下,研究明天如何报道。我这要到城关小学检查检查明日少先队送花圈的准备情况!”说完,车就一溜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