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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佩服君亭,我就佩服君亭自以为是的气质。我多次站在远处看他,他头顶上的火苗子蹿得高。他骑摩托的速度越来越快,前后轮扇起的尘土像一朵云,我甚至想过,凭他现在的运势,披上一件麻片都能浮上天的。收麦天扬场,讲究有风了就多扬几锨,君亭在市场建成后刚刚取得成效,就谋划起了又一个决策。他的谋划,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但他瞒不了我,当我看见他见了三踅是那样地热乎,说说笑笑,拍拍打打,转过了身脸立即恢复了平静,我就知道他三踅没好果子吃了。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二十年前水库建成后,水库上除了浇溉就又饲养了鱼,但水库离清风街太远,养下的鱼难以卖出,后来便在清风街的滩地上修了四个鱼塘,这些鱼塘平日供县上的干部星期天来垂钓,逢年过节了,捕鱼又作为年节货给各级领导上礼。鱼塘先由乡政府代管,同时代管的还有砖场,乡政府代管是今日换人明日换人,经营不上心,结果是获不了利反倒亏损了还得补贴,乡政府就把砖场交给了清风街而只管了鱼塘。三踅当了砖场负责人后,乡政府不知怎么将鱼塘也让三踅替管。三踅是坚硬人,他手里有砖场和鱼塘,在清风街就更横了,吆三喝四,可以和两委会抗衡,以至于谁家娃娃夜里哭,哄不住,当娘的就说:“再哭,三踅来了!”三踅简直和旧社会的土匪一样,吓得娃娃都不敢哭了。君亭当了村干部,为了打开工作局面,常常是依靠三踅,而局面刚一稳住,他就曾提出过收回砖场,或者让三踅干脆承包砖场。他的提议大家一哇声地支持,可三踅就是不交让也不承包,一面向乡政府送东西卖好,一面向乡政府告状两委会中的经济腐败。结果,三踅的问题不但按下未动,反倒查起我爹在河堤卖树和修街道工程中的账。当然这查不出个什么来,但尿泡打人,不疼,却臊哩,坏了我爹名声。待到君亭当了支书,再次提出让三踅承包砖场的事,两委会里却有人说:“不惹他了,村里还需要一个恶人,有许多事情咱们办不了,利用他倒能办的,鬼是越打越有,打鬼不如敬鬼!”君亭觉得一时难以扳倒三踅,就琢磨着慢慢削弱三踅的势力。君亭要扳倒三踅,我是支持的,但他干着干着,我就看不惯了。他是第一步想收回鱼塘,考虑到水库管理站肯定不同意,就以对换七里沟作为条件和水库管理站沟通。水库管理站是同意了,他们想将七里沟统归于水库周围的绿化带中,将来创办水库绿化风景区,发展旅游事业。君亭把协商的结果提交了两委会讨论,一半人竟然反对,说用七里沟换四个鱼塘不划算,把七里沟卖了自己就能修十个鱼塘的。君亭当然在会上不能说出他最根本的心思,只强调七里沟是个荒沟,除了水库外谁还肯要?反对派说不过君亭,却坚持七里沟就是没用,也不能和鱼塘交换,因为清风街人在那里投过钱,出过力,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再次淤地。一提到淤地,君亭就火了,发了一通脾气,会议再没开下去。君亭权衡了几天,拿不定主意,见了中星爹原本想让老汉给这事算一卦,预测一下得失利害,可中星爹的神气让他不舒服,也就不肯再说一个字来。又是过了数日,秋收全面铺开,此事暂放下,而丁霸槽的旧院墙就推倒了,开始挖坑夯基,夏雨也雇车从县上运回了钢材和水泥,在戏楼前的场子上做水泥预制板。君亭去看了,问:“你有多少钱就办酒楼呀?”丁霸槽说:“办酒楼才挣钱呀!”他把丁霸槽抱起来,打了一拳,说:“你矬子是浓缩的精华啊!”心里却坚定了七里沟换鱼塘的决心:毬,换了就换了!有啥反对的?过沼泽地能没蛤蟆叫?!这如同干部任用一样,任用前意见大得很,一旦任用了,所有的人还不都是狗,尾巴给你往欢着摇哩!当天就带了上善和金莲去了水库,和站长签了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