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水皮跟着秃子金撵着灶火,撵着撵着撵丢了,有人说灶火是上了房,从房顶上往西跑了,秃子金领几个人继续从南拐子巷往前撵,让水皮领几个人去了南拐子巷北边的巷道。水皮才跑到南拐子巷北边的巷道口,他妈和半香却在那儿吵架。原来水皮妈和水皮在家里听说灶火来劫政训班的人,水皮就先跑去了窑神庙,水皮妈也随后到了巷道,一发现哪儿有人跑,就叫喊,偏巧半香拉着田芽刚闪过一棵树,水皮妈就尖锥锥喊:这儿有人哪!半香就让田芽顺着墙根跑了,她直直走过去说:是我,你喊啥哩?!水皮妈说:我看见是两个人,咋成了你一个人?半香说:你别眼睛长到了裤裆里瞎说!水皮妈说:你眼睛才长到裤裆里!半香说:哪人呢,人在哪儿?水皮妈就往巷前看去,巷里黑着,说:莫非是个野汉子!半香就骂道:就是野汉子咋,你想拉野汉子还拉不到哩!水皮听见他妈叫喊跑过来,见他妈和半香吵,就说:不是拉野汉子就是护着逃跑的人了!半香就火了,说:水皮你狗日的你记着你说的话,我不是榔头队的人我也是秃子金的媳妇,你把这话给秃子金说去!水皮说:好,好,你横!不理了半香,拉了他妈顺着巷子往前去了。
  水皮妈说:我明明看见是两个人跑哩,我一喊,却成了她一个人了,这卖×的肯定护着谁跑了。水皮说:不会是天布吧。水皮妈说:看身影子不像是天布。天布也回来劫人了?水皮说:乱哄哄的,你快回去。水皮妈说:那你也小心点,如果情况不对就跑啊!水皮说:噢。却看见远远的巷头有人影一扑一扑的,忙猫了腰往跟前去,突然大声叫喊:灶火在这儿!灶火回头猛地看到水皮,扑上去就捂水皮的嘴,水皮咬灶火手,灶火趁势三个指头就塞到水皮嘴里,紧接着整个拳头都塞进去,水皮咬不成也喊不出来。水皮妈一看就破了声地喊,灶火拔出拳头要打水皮妈,水皮却一头顶着灶火,一下子把灶火顶在了院墙上,气都出不来了。灶火拿了拳头在水皮头上捶,身子被顶死在墙上,手得不上劲,往上一举,想着能抓住墙头的瓦或砖头就好了,可墙头还高没有抓到,抓到了瓦楞上吊着的冰锥,咯咔一声,扳下一根,就在水皮后脖颈戳。水皮一扬头,冰锥又戳到一只眼里,水皮应声倒在地上。水皮妈喊了几声见水皮倒在地上,不顾一切扑过来抱住了灶火的腿,灶火怎么打,她就是不松手。灶火拖着水皮妈往前跑了十来步,秃子金领着人全跑了来,几个榔头在灶火身上打,灶火没有倒,还拖着水皮妈往前跑。秃子金手里提了一块砖,走过去极快地在灶火后脑上拍了一下,灶火站在那里不动弹了。秃子金再要去拍第二下,手刚扬起,灶火夸地倒了。秃子金说:我以为你是铜头铁身子哩?!
  灶火是被打昏了,榔头队人解了他裤带把他双手朝后捆了起来,拉着去见马部长和霸槽。
  马部长和霸槽从村南口回来,县联指和榔头队人抓回了六个人,派人去窑神庙查查到底跑了多少,去的人就来报告一共跑了十个人,抓回来了六个还缺四个。霸槽说:没跑的都老实着?回答是:老实着。又问:朱大柜跑没跑?回答是:他没有跑,一直睡着。得称却跑来,说他在杜仲树下捡了个布包,不知包里装的啥,沉沉的,他不敢打开。他把布包放下,又说:是不是政训班准的,要带着跑,带不动了扔的。霸槽打开了,是一包炸药。是炸药?!得称先吓得半死,说他拾到了一直还抱在怀里,刚才他还吃了一锅烟。霸槽说:是你捡的?得称说:我和老诚正跑哩,脚底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布包,老诚还说把布包藏了,我没给他,说这可能是政训班人的,得交给你,我就拿来了。霸槽说:不是谁让你把布包带回窑神庙吧?得称说:这啥意思,让我带回窑神庙爆炸呀?你不敢这么说,没人给我这炸药包的,我要是知道这是炸药包,给我钱让我拾,我也不拾的。霸槽把炸药包外边的布取下来,那竟是件没了袖子的破褂子,就着火光让大家看这是准的褂子,八成说:这是灶火的,我认得。霸槽说:狗日的他还带了炸药包哩,他肯定想着把窑神庙后墙炸开劫人哩,或者在村里制造爆炸趁机劫出村,咱多亏发现早,撵得及时,他来不及爆炸就跑了。大家都后怕起来,一哇声骂着灶火。马部长说:看见了吧,他灶火是要把咱们往死哩炸呀,咱还得在村里找,挨家挨户找,坚决不能让他活着跑出村!
  又重新兵分几路要去找灶火,秃子金一伙人把灶火抬了过来。灶火还昏着,胖子过去拍了拍脸,灶火还是醒不来。秃子金说:马部长,你背过身去。马部长说:我背过身干啥?秃子金说:哦,不背过身也行,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女的。就解了裤子掏出东西往灶火脸上尿。马部长火了:拉到背影处!秃子金就拖了灶火往黑影处去了几步,一股子尿浇在灶火脸上,灶火就醒了,发觉自己双手被捆了,面前都是县联指和榔头队人,便破口大骂。霸槽说:你和谁一块进村的?灶火说:还需要更多人吗?霸槽说:你行!这炸药包是你带的?灶火一看见炸药包,眼睛睁大了。霸槽说:是你带的?你狗日的拿石头砸死了黄生生,你回来还要炸死我们?!灶火说:我恨哩!霸槽说:恨谁呀?灶火说:我恨我把炸药弄潮了,火没燃着。霸槽说:火没燃着?!灶火说:就是没燃着,燃着了你狗日的就不在这儿站着了!秃子金踢了一脚,骂道:你以为你要炸谁就能炸了,老天爷都护着我们哩。灶火就呸地唾了一口,日娘捣老子地骂。有人在地上抓了一把泥雪塞他嘴,没塞住,又抓了一把柴草塞,还是塞不住。秃子金说:去厕所铲一锨屎来糊他嘴,看他还骂不骂!霸槽却拦了,说:让他骂么,骂么。灶火却再不骂了。
  这一夜里,灶火被关进了窑神庙的西厢屋里,马部长特安排胖子看守他。胖子看守到半夜,又冷又困,披了条被子就靠在那里睡着了,灶火便偷偷地把手上的裤带在墙上磨,竟然就磨断了。出了西厢屋,上殿和东厢屋的人都睡着了,他溜到庙门口,庙门外生着一堆火,有四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就又溜到西厢屋和殿房台阶下那一截院墙根,那里正好放着一个梯子,爬上了院墙。但院墙高,他没办法跳下去,院墙外有一棵柏树,离墙有四五尺,就想扑过去抱住柏树,再从树上溜下去。他估摸着可以,没想扑过去没抱住柏树,咚地掉在地上。庙门口的人突然听到响声,跑过去看时,灶火趴在地上,忙大声呐喊,庙里人全都醒了,县联指的人和榔头队的人跑出来,灶火一瘸一跛往坟地的树林子里跑,就又捉住打了个半死。后半夜还是胖子看守灶火,胖子问:你喝呀不?灶火说:喝哩。胖子说:我给你倒些热水喝。灶火又饥又渴,一保温瓶的水都喝了,就说:胖子,我对不住你。胖子说:咋对不住我?灶火说:我一跑让你头儿训你了。胖子说:你不会跑么,殿房后右角有个水眼道,你不穿棉袄就能钻出去,你却要翻院墙。灶火说:我看你是个好人,你能让我从水眼道再出去,红大刀队回来了我保证没你的事。胖子说:你说话算数?灶火说:我男子汉大丈夫,从来说一不二。胖子就解了灶火手,说:那你先脱了棉袄,然后我再轻轻捆住你手后我就装着去睡,你赶紧去钻。灶火就脱了棉袄,也脱了棉裤,只剩下单褂单裤子,让胖子再把手捆住,但胖子捆时竟捆得更紧。灶火说:松点,松点。胖子突然笑了,说:红大刀为啥弄不成事,都是些猪脑子么,你跑了一次我还能再让你跑第二次?!用绳子又捆了灶火的双腿,灶火才知道上当受骗。这后半夜,穿着单褂单裤的灶火脚手捆着在冷地上躺了,加上喝了一保温瓶水,又全尿湿在裤子里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