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4/4页)


  这时候他们闻见了呛呛的焦煳味,但坐在半山腰的坡凹里,他们还没有看见窑神庙里起了烟火,而一只老鸦匆匆飞来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上,而槐树上的一只头上有着紫色冠的鸟立即说:老鸦,老鸦,这里不是你能住的。老鸦就说:你看清,谁是老鸦?!紫冠鸟说:哇,是扑鸽,你钻烟囱了,这么黑?扑鸽说:窑神庙起烟火了,把我熏的。狗尿苔还疑惑着,窑场崖畔上人在大声叫喊,而山下村口也起了叫喊声,他们在叫喊什么,听不出来,只是嗡嗡一片。狗尿苔对善人说:窑神庙放火啦,咱快走。善人说:你咋知道?狗尿苔说:鸟说的。善人听不清鸟在说什么,他说:鸟说的?你碎(骨泉)是啥生物,这奇怪的。但他告诉狗尿苔:如果真是窑神庙放火了,咱更不能现在走啦。
  红大刀砸了窑神庙,还是没有解恨,天布在指挥着守住路口,中山就是一条路,守住路口了,不让他们进村,就在窑场上喝风屙屁去!红大刀在路口点燃了柴禾,这些柴禾都是从各家的麦草集上扒来的。先是扒榔头队人家的麦草集,那些人家的媳妇或老人就守住,百般求饶,哭哭啼啼,这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大半天都没有吃饭,又饥又饿,再遇上这些人哭啼不断,红大刀的人心里长了草,而同时疥疮却肆意地痒起来,交裆都要快抓烂了,还是痒,有人就说:日他妈!不让扒就不扒了,扒霸槽家的去,霸槽家没人!呼呼啦啦跑去霸槽的老宅院,将那麦草集子扒了,连后窗外的那一堆包谷秆也扒了。扒了麦草集和包谷秆后,就扒红眼了,在院子里,上房里,厦子屋里,和那个曾经关过支书的柴草棚里砸开来。门破了,窗子烂了,桌子凳子都断了腿。上房柜盖上那个大盆里养着太岁,盆子砸了,太岁掉在地上像是一摊黑泥,而太岁水流得到处都是。马勺说:可惜死啦,这水能喝哩!好几个人在骂:喝他妈的×啦,太岁头上不能动土,他霸槽狗日的喝了太岁水才成了魔鬼祸害古炉村哩!咱把这太岁埋了去!当下便在院里挖坑,心想埋了太岁,从此古炉村就不出邪人不闹邪事了。天布和灶火在路口烧麦草,听说在霸槽家发现了太岁,天布和灶火就赶过来,天布说:老听说狗日的挖了个太岁,我还没见过哩,叫我看看是啥东西?坑还在挖着,太岁被提起来扔到了院子,太岁原来是一疙瘩软乎乎的肉么。天布说:这就是太岁?马勺说:霸槽就喝这水吃这肉哩。天布说:狗日的他能喝能吃,咱为啥不喝不吃?咱煮了吃!天布这么一说,灶火就不让埋了,挖坑的说:太岁头上不敢动土,动土都遭殃哩,咱还能吃?灶火说:他霸槽不是活得旺旺的?挖坑的说:他不是给咱带了祸害吗?灶火说:那咱祸害他们狗日的!就把太岁提回屋用水洗了,刀剁成碎丁。太岁被剁开没有流血,流的是白里泛青的汁水,倒进锅里煮了,果然异香无比,来的人连肉带汤各吃半碗。在村口的听说了也轮换着跑来,但肉没了,煮的汤还有,再添些水煮开,人人都喝了半碗。吃喝的时候,大家只觉得香,身上就不痒了,吃喝完了,觉得身上发热,又痒起来,而且越挠身上越热,越热越痒得心烦,灶火把空碗啪地在地上摔了。他这么一摔,像害了传染病,端碗的人都把碗摔了,开石竟然提起个小板凳就向锅砸去,锅嘎嚓破了两半。然后众人狼哭鬼嚎了一阵,顺门便往窑神庙后的路口去。马勺顺手拿了院门口靠着的扫帚,一到路口就扔进了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