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源赖床这名一听就是逗你玩的,贵族少年在心中腹诽贺茂大人的品味也是独特,只是碍于源氏如今和一手遮天的藤原道长同气连枝,贺茂忠行也是站在藤原家一边的,便不敢随便当着保宪的面随意吐槽,以免耽误了家人的仕途。藤原道长可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不仅将年方11的女儿提前着裳送进宫,还敢联合皇太后东三条院逼着不情愿的天皇再立中宫,完全不顾当时已经是天皇中宫的侄女藤原定子的处境。

在保宪带着师弟师妹们乘坐牛车离开后,方才说话的贵族才道“忠行大人真是古怪,所收的弟子都不是常人,先是安倍膳大夫家的狐狸儿子,离京归来又带回一个叫麻仓叶王的贱民之子。保宪也是可怜,作为亲子却被父亲丢在一边只继承历学。”

“谁能理解忠行大人的心思啊,若是常人,巴不得子孙将阴阳三道尽握手中呢。”又一位贵族公子接道,只是比起方才那位,他更大胆了些“世人都说贺茂忠行大公无私,不重权势,我看却并非如此。那源少将家中的鬼姬你知道吧,听说忠行大人竟也收留了她为弟子,先不说鬼姬的母亲可是大名鼎鼎的罗生门之鬼,就说以她女子的身份,怎么能够学习阴阳之术。那源少将作为武家不懂礼数,可阴阳头贺茂忠行怎会不知,可他还是认了鬼姬。说到底,不过是见源少将皇宠正盛,就想方设法的巴解呢。”

眼看着同伴越扯越过分,先前的贵族少年不敢随便接话了。就在这时,一位骑着白马的少年从巷口出现,手中还拿着弓箭,见到他之后,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位贵族都沉默下来,态度也变得恭敬许多“博雅殿下,您这是?”

此时的博雅还处于皇籍,并没有被赐为源姓。和其他贵族孩子狩衣水干的画风不同,身份最为高贵的他反而穿着一套无袖风骚改良武士装,高马尾也有炫酷非主流红挑染,这幅被村口王师傅烫过头的造型怎么看都和别人不在一个次元,可其他人却对他的怪异视若无睹。

博雅不仅在造型上与众不同,尽显主角和路人的区别,连性格也特别清奇,他将弓箭收起背在后面,又拍了下马,这下贵族公子们才发现,马上竟然挂着一个血粼粼的妖怪脑袋。博雅颇为自得,笑道“这边是近日来一直在河源袭击平民的飞头蛮,被我一箭射死。弟弟们在家中一直好奇妖怪为何物,正好拿回去给他们见识见识。我母亲也在家中养胎,也能瞧个新鲜。”

“……还是算了吧博雅殿下,女子有孕是见不得血腥的。”几个贵族孩子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那真是可惜。”博雅很遗憾的将那可怜的妖怪随手丢在一边,吓得周围的路人连忙躲开。一直追在博雅马屁股后面跑的检非违使们立刻上前将头颅拎起,黑着脸提醒道“殿下,天皇诏令,病患死尸等一切秽物都禁止带入平安京,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知道了。”博雅随意道,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

不远处的暗巷里,带着小黑帽的俊秀男子展开卷轴,奋笔疾书中。他双肩的白发像沾了墨水的笔尖,用墨凝聚的鸟儿环绕在他四周,时不时调皮的啄弄他的发丝和衣袖。这样的人该是引人注目的,可时有路人经过暗巷,却视他为空气般无视走过。

俊秀的男子确实是妖怪,他是喜欢四处云游的书翁,记录着风土人情……也包括绯闻八卦。

“茨木童子不仅是女的还生了孩子?有趣,有趣。”

书翁收起卷轴,招来一只墨鸟,将这有趣的消息,传递给喜欢听故事的好友。

奇怪的传言经过书翁悄然传递到了妖怪世界里的时候,保宪已经骑马在前面开路,带着牛车里的师弟妹们到了岚山。山下的竹林是公认的风雅之地,也因此聚集着大量的贵族子弟,在这里吟诗作对不仅可以展现文采借机混入上流圈子,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收获艳遇。

保宪知道师弟师妹在平安京是个什么风评,当父亲决定收徒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很多人面上义愤填膺实则是幸灾乐祸的所谓安慰。虽说知道碍于贵族的礼节,便是现在下车碰面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保宪还是驱车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山中,在一颗年岁久远的松树下停车。

“保宪大人,是不是靠前一些比较好,这山里藏有妖物,深入太危险了。”负责赶车的武士进言道。岚山景色秀美,可也是诸多妖怪的栖息之地,虽隔三差五便有阴阳师和僧侣们负责袚除,但也只限于山脚,不会上山。

“我们就在这周围活动,不会往山上去的。”保宪回答道。他并不认为会有危险,这个地方父亲经常带他来。

牛车一停,闲鱼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这车厢对于三个人来说实在是有点挤了,尽管他们还是没有长成的孩子。舒展了下身体,身着男性装扮的闲鱼回头看向跟在后面下车的晴明和叶王,见他们两个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便道“怎么了?”

“师妹似对这装束十分满意啊,看来昨日在下那句[委屈师妹]说的有些多余了。”晴明回道。

“她的思维一向异于常人,现在巴不得以后都穿的轻松自在。”叶王倒是可以理解闲鱼的感受,对于出身平民的他来说,这身狩衣也并不怎么方便。他拉了下自己过长的袖子,嫌弃道“遮羞避寒的东西,不以方便为主,倒是设计成了累赘的样子。”

闲鱼瞥向叶王,想到这货未来披风空穿的猎奇造型,看来又是一个被平安时代的自虐衣着逼疯的家伙……

读取到闲鱼的思想,叶王也只是挑了下眉毛,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叶王师弟,这么形容女子可不好。”保宪对这位出身平民,对贵族礼仪一无所知的师弟十分照顾,不仅担心他在仕途上受挫,也担心他将来无女子问津,便耐心教导道“京内的姬君们少有离开帘幕的时候,许多夫妻成亲后仍未知晓对方模样。对她们而言,男子的人品才学比长相更为重要,你方才对师妹的那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会被所有女子嫌弃的。”

叶王即使心中不以为然,可却能知晓保宪的关心,便道“多谢师兄提醒。”

“说到异于常人,师兄们比起我可是不遑多让。”闲鱼指了下叶王和麻仓好的脑袋,眯着眼睛挑剔道“男子们将发髻视为男性象征,宁愿被人瞧见赤身裸体都不愿被人看到帽子下面的发型。可是瞧瞧你们吧,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实际上他们乌帽下面头发的造型就是仿的那啥啥,源氏物语里的光源氏,在酱酱酿酿的时候都不会摘下帽子的。

经过闲鱼的提醒后,保宪才大惊失色的道“是、是啊,确实是不像样子……”虽说师弟们还小,不梳发髻,但也不该散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