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6页)

江雪领他一一看过后,又像个小学生似地站在那里,说:“你要批评,就批评吧。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比过去了。你是老总,是Number One,身负几个亿的重任。在接待方面,总要说得过去。安全问题,也不得不考虑。另外,天冷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任秋风说:“什么囊囊歪歪……”

江雪笑着说:“‘NO.1’,就是一号。”

这个“NO.1”喊的,让任秋风舒服极了,可以说心里非常熨帖。他不由得想起过去夹着一泡尿跑出去的狼狈相……想到这里,他暗暗地摇摇头,有了很多的感慨。是啊,才短短十几天时间,他去开了一个会,她把一切都搞定了。心说,有这么一个助手,也该心满意足了。

任秋风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江雪跟前,很自然地拥抱了她一下,拍拍她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接下去,任秋风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能说感谢的话。既然应承了,还感谢什么?再说,你感谢谁哟?于是,他突然想起了那件事,就有些气愤地说:“那事,你处理吧。谁说也不行,就按制度办。”

江雪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可她拢了一下头发,却问:“啥事?”

任秋风手一扬,很大气地说:“嗨,挥泪斩马谡。”

江雪说:“你这个比喻,不恰当。这样处理,怕不合适吧?”

任秋风说:“没二话,制度就是制度。”

江雪说:“我知道制度。不过,就像你说的,对小陶,还是另当别论。一下子除名,有些过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做过贡献的。”

任秋风一怔,说:“嗨,嗨,你怎么把话又说回来了?”

江雪很郑重地说:“不是我把话说回来。我的意思是,处理还是要处理的,事关制度,不能不处理。但也不能太严厉了。说来,小陶人不错,她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对事不对人,还是要客观一些。”

任秋风说:“那你的意见?”

江雪说:“叫我说,免职。这对她来说,就够严厉了。”

任秋风看了看她,说:“跟你一样?”

江雪说:“这样才公平。”

任秋风挠挠头,说:“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能感情用事。说老实话,她托人太多,我有些烦了。那就这样吧。”

江雪说:“你是老总,还是你给她谈吧。”

任秋风说:“还用我谈?”

江雪说:“你是NO.1。你不谈谁谈?”

任秋风说:“行。我谈。你让她上来吧。”

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陶小桃已经感觉到了。

她发现,商场的职工正在慢慢疏远她。这疏远似乎还带一点羞涩,带一点躲闪,带一点说不清楚的小可怜样儿。近来,他们好像总是躲着她走。要是真躲闪不及,正好碰上了,就贼样地四下瞅瞅,见周围没人,就迅速贴上来,抓住你的手,悄声说:那是个蝎子,你防着点!尔后搜肠刮肚地说些热心话。有时候碰上了,又刚好周围有人,就看着你,点点头,那头似点非点,外人根本看不到,就一双水眼睛,巴巴地望着你,像是恳请你原谅似的。也有的时候,就那个包子吧,碰上了,也是抓住你的手,说陶经理,你瘦了。你可是个大好人哪……正说着,那耳朵像长了翅膀一样,听到点动静,突然就把手抽出来,装模作样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还低声说:陶经理,骂,你骂我两句,大声点。这样,弄得陶小桃心里很别扭。她知道,他们是害怕江雪。

对江雪,她是越来越反感了。论说,是同学,又一个屋住了那么多年,谁都了解谁的。可过去,江雪没这么张扬,也没这么霸势,话很少,姿态也是很低的。可现在就不同了,一当上副总,就像是地里的萝卜栽到了摩天大楼上,那已经不叫萝卜了,那叫“太极水凌凌”或者是“Stewaydess”!人站在了云彩里,仿佛那日子,一刀一刀,生生就是要“夺”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无意中,她发现了江雪的一个秘密。这才是她最最气愤,最最不能容忍的!

陶小桃本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可人善,并不等于傻。种种迹象表明,江雪太过分了,她已经超出了陶小桃所理解的、做人的底线。这个江雪,什么都要夺,难道连男人都要夺么?!记得有一次,陶小桃上楼去给任秋风送报表。一推门,却发现任总不在,屋里只有江雪。江雪蹲在地上,一手肥皂泡,正在盆里揉着什么……出了门她才醒过劲儿,江雪正在给任秋风洗内裤!一个姑娘,你跑去给男人洗什么内裤?!还有,秋天的时候,她又一次碰上,江雪在给任秋风打领带,按说老总不会,帮他打一打也没什么。可她打的时候,一点也不忌讳什么,踮着脚跟,都快亲到人家脸上去了。再有,陶小桃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雪跟任秋风说话,越来越随便了。她几乎很少称“任总”了,说话时大多都省略主语,有时说着说着就“你你”了……就此,陶小桃断定,他们之间关系不正常。

另外,让陶小桃反感的,是她跟齐教授的关系。齐教授这人,说来很有学问,就是在学院里待久了,对人对事一根筋,不拐弯的。陶小桃早看出来,他是迷上江雪了。他动不动就往商场跑,经常来给江雪送书,陶小桃就碰上过好多次。可江雪却对他很戴样儿,想理就理,不想理了,就不理……把一个有学识、有身份的教授弄得跟晕头鸡似的。按陶小桃的想法,这很不好。你明明如道齐教授喜欢你,你要是愿意,就跟人家好;你要是不愿,也给人家明说,让人家死了这个心。你这样不杀不放的,这算什么?况且,她又跟任总眉来眼去的,这就更不好了。

这一切,小陶都是看在眼里的。看在眼里,却又不能说。你给谁说?你要说了,就会影响同学、同事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就会闹起来,那样的话,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可是,老不说,心里就像坠着什么似的,很沉。将来有一天,上官要是知道了,会埋怨她的。她会说,咱们这么好,你为啥就不能给我提个醒呢?!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疼上官,她现在怀着孩子呢,马上就要生了,这些事,当然不能让她知道。

陶小桃做人是有原则的。按她自己开玩笑时的说法,她是南北结合的产物。母亲是南方人,父亲是北方人,她既继承了母亲的小巧、细腻、白嫩,又继承了父亲的大度和平和。特别是小时候又跟着姥姥在南方呆了几年,姥姥做人的谨慎和利落,都给了她不少的影响。她平时是一个脸上总带着笑的人,初一看像是个甜妞,不得罪任何人。可要是遇上什么事,却也是个不怕事的。她牢记着姥姥常说的一句话: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终于有一天,当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她才说出了那句话:“你才过分!”这算是她对江雪的警告,也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