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页)

也就是一瞬间,郭彩彩觉得她终于要辜负一个人、伤害一个人了。这个人的残废和孤独都不再是她的事。谎言已经非一日之寒,积重难返。有了谎言,以千万计的投资契约变得犹其丑恶。谎言使承诺变成了最大的谎言。

彩彩搭了一部中巴悄悄离开了山村。中巴上的乘客全是共青团员。这是一个大学的团支部组织的秋游。彩彩曾经也是共青团员。她蓦然觉得一个共青团员跟那样一个大富翁过了近半年的生活不堪回首。那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幸好她自拔了。不然她一辈子只能把不三不四的关系持续到底。而彩彩是个非白即黑,最容不得不三不四事物的人啊。

一车的共青团员都在同时说话。他们的话题可不是共青团员式的。什么都扯,从男女扯到“托福”成绩,从某研究生自杀扯到某本科生做“二奶”。什么都扯,语言大胆之极。

但彩彩还是感觉安全。终于找到了组织。下一步怎么办?应该去哪里?不知那家训练馆还要不要她。

到了北京,彩彩找了一个便宜旅店住下来。第二天她去了那家训练馆,发现它已经倒闭了。她把报上的招聘广告揣在包里,一家家地跑。现在她也油了,一上来就把自己当冠军的报章介绍复印件递给对方,然后再让他到网上去查孙彩彩的所有资料,证明孙彩彩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绝望流窜在首都的三百万流动人口的一份子,急需谁赏个饭碗。到了第三天,她终于被隆福寺附近的一个保安公司聘用了,聘请她做保安们的教练。这个薪水不高的职位她打算做它两三个月,为了在北京定定神,养养伤。

难道她也受了伤?她发现从这桩事情中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她投入的是全身心,半年来全身心的投入在另一个人的每一份疼痛,每一份舒适,每一点喜悦,每一点愤怒惆怅悲哀中;她的身心半年来在替他过活,那些投入太深了,已经长在他残疾的生命中,猛地一抽身,她怎么可能是“全身”?怎么可能不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