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第2/2页)

在讲坛后面,十字架上的受难耶稣被阿顾赶着油漆了一下。

英格曼神父身穿黑色呢教袍。这是他最隆重的一套服饰,长久不穿而被虫蛀得大洞小眼。他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向脑后,戴着沉重教帽,杵着沉重的教杖走上讲台。

葬礼开始了。安魂曲的前奏刚刚奏响,书娟就流下眼泪。

我姨妈书娟是个不爱流泪的人,她那天流泪连她自己也很意外。她向我多次讲述过这五个中国战士的死亡,讲述这次葬礼,总是讲:“我不知到底哭什么,哭那么痛。”老了后书娟成了文豪,可以把一点感觉分析来分析去,分析出一大堆文字,她分析她当时流泪是因为她对人这东西彻底放弃了希望:人怎么没事就要弄出一场战事来打打呢?打不了几天人就不是人了,就退化成动物了。而动物也不吃自己的同类呀。这样的忍受、躲避、担惊受怕,她一眼看不到头。

站在女伴中唱起婉约悲悯的安魂曲的书娟,眼睛泪光闪闪,看着讲坛下的五具中国战士遗体。她从头到尾目睹了他们被屠杀的过程。人的残忍真是没有极限,没有止境。天下是没有公理的,否则一群人怎么跑到别人的国家如此撒野?把别人国家的人如此欺负?她哭还因为自己国家的人就这样软弱,从来都是受人欺负。

书娟哭得那个痛啊,把冲天冤屈都要哭出来。

上午九点,他们将死者安葬在教堂墓园中。

葬礼刚结束,一辆标着红十字的卡车开到教堂门口停下来,下来一位高大的西洋女士。

英格曼神父和法比·阿多那多把她迎到礼拜堂大厅,她看了一眼所有的女孩,低声说:“孩子们,我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特地来安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