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4页)

果果站在小姨后面,伸着脑袋要进来。小英就拉着他,脸上很生气的样子。孙离就说:“小英,你让果果进来玩啊。”

小英一放手,果果就像小弹珠似的弹了进来。小英的手就像拉长了的橡皮筋,飞快收了回去放在身后。小英的手没地方放似的,十个手指在身后绞着麻花。

有回果果玩小橡皮球,“砰”地砸在孙离头上。孙离佯作生气,吓唬说:“果果你再闹,我杀了你小姨!”

他眼睛虎着果果,手比划着刀的样子,往小英身上刺过去。孙离手刚挨到小英身上,马上缩了回来。原来他碰着了小英的胸脯。孙离不好意思,又想小英人小懵懂,就没往心里去。

过了会儿,又听得“砰”的一响,橡皮球又砸着什么了。孙离回头看时,小英正站在他身后,脸红红的。小英骂着果果:“你别吵了,孙叔叔又要杀小姨了!”

孙离回头做自己的事,心想小英未必懂得人事了?

小英在他家里玩,突然就会边跑边回头逗果果:“嗬嗬,孙叔叔要杀小姨了呀!”孙离只当没听见,随她带着果果疯去。

有天亦赤回来,说:“爸爸,今天老师教我们背乘法口诀。”

“你们就背乘法口诀了?”孙离听了吃惊,心想幼儿园也太性急了,“告诉爸爸,五五多少?”

亦赤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老师只教到二二得四。”

小英带果果同亦赤玩,她望着孙离,嘴皮子微微抖着,脸涨得红红的。孙离不知道这姑娘又发什么痴了,也不理她,只忙自己的。

过了好久,突然听小英高声道:“五五二十五!”

孙离回头看看,小英脸红得都冒了汗。

“小英真聪明!”孙离笑笑。

难怪刚才小英的嘴皮子不停地抖,原来她在默背乘法口诀。她可能要从一一得一背起,靠着一口气才能冲到五五二十五。幸好他没有考亦赤九九多少,不然小英的嘴皮还要抖老半天。小英难怪不肯上学了,她的脑子确实不太活。

果果喜欢在孙离家玩,亦赤却喜欢在舒刚勇家玩。亦赤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要先跑到舒刚勇家里去。舒老师家买了电视机,他家只要有人,电视总是开着。孙离每天都要连哄带骂,才能把亦赤拉回来。

刘秋桂见人都是笑眯眯的,别人都叫她刘局长,孙离叫她刘姐。刘秋桂四十岁左右,一身警服很有些飒爽英姿。

舒刚勇只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刘秋桂做着公安局副局长,回家却照样干家务。同事们都开玩笑,说舒刚勇善治家政,不像孙老师在家那么窝囊。孙离就嘿嘿地笑,只道他喜欢做饭做菜带孩子,无关夫纲。

有人又说,最窝囊的是陈意志,不是孙离老师。孙老师煮饭做菜好丑也不挨骂,陈意志家务全包还天天挨骂。

陈意志就摇头说:“我那老婆,工人阶级嘛!”

孙离家同陈意志家只隔几间房,他没有哪天不听小花骂东骂西的。小花每天下班,进屋就是骂人。她骂小英十五六岁了,都做得娘了,饭还不会做,家里搞得不干净,果果没有带好。骂完妹妹就骂男人,胆子比麻雀小,硬要下班才敢回家,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陈意志只埋头做饭,从不理她。

孙离听着不好意思,自己做错事似的。他要不是下班就往家里跑,小花也不会骂陈意志胆小。

有天孙离去舒刚勇家接亦赤,见刘秋桂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发髻松松地绾着。刘秋桂不穿警服,原来如此楚楚动人。舒刚勇坐在一旁看报,抬头望着孙离笑笑。他同舒刚勇打了招呼,望着刘秋桂说:“刘姐,不好意思,亦赤老是在你家调皮!”

刘秋桂笑吟吟的,说:“小家伙真是个孙悟空,很活泼,很可爱。你由他在这里玩,没事的。”

孙离望着刘秋桂的眼睛,他的脸就很不争气地发烧,只想快些带走儿子。亦赤看电视正看得高兴,使劲儿在沙发上蹦跳,跳得弹簧吱吱作响。沙发是舒刚勇自己做的,用的是弹簧、麻袋和旧棉絮。舒刚勇绷沙发的时候,孙离和陈意志都来帮过忙。

孙离一把扛了亦赤,提着他的小鞋,匆匆出门。刘秋桂追到门口说:“别急别急,穿了鞋也不迟。”

孙离扛着亦赤到了楼下,才放他下来穿鞋。那天夜里,孙离突然又想起西街那个阳台。他想那阳台里面种兰花的女人,应该正是刘秋桂这个模样。只是刘秋桂健康丰满,兰花阳台后面的女人也许有些纤弱。

孙离上舒老师家有些不太自然了,而亦赤非得他去才领得回来。有天孙离刚下楼要去接人,就看见刘秋桂抱着亦赤下楼来了。亦赤在刘秋桂怀里哇哇地哭。

刘秋桂好难为情,把亦赤递给孙离,说:“怪我没看好他,他在沙发上跳,摔下来了。”

孙离忙说没事的,手却让刘秋桂的衣襟缠住了。刘秋桂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说:“亦赤这小东西,蛮可爱的。”

孙离无意间瞥见了刘秋桂的乳房,他忙把目光闪开了。晚上,孙离给喜子写信,想买一台电视机。他原想起码要熬到四十岁以后,才可能有一台电视机。学校里只有刘校长和舒刚勇家买了电视机。孙离当初买单车,同事们都眼红死了,那是一辆永久牌的。当时他才工作两年,不可能有钱买单车。永久牌单车凭票供应,没有门路有钱也弄不到手。正巧他有位同学在商业局,手头有一张永久牌单车票,自己却没有钱买。孙离要了那张票,买了那辆单车。

同事们经常看见孙离蹲在宿舍楼下,小心地擦单车,再扛着单车上楼去。他现在早懒得天天擦单车了,却仍要每天扛着单车上楼。越是好单车,越容易丢。有回他在舒刚勇家看电视,正播着北京公安夜里蹲点,暗拍了小偷盗单车,真是开了眼界。小偷拿万能钥匙开单车,几秒钟就打开了。他用自己的钥匙开单车,有时卡住了还半天开不了。

亦赤长到三岁,孙离在单车后座安了一个竹靠椅。每天清早,他驮着亦赤上幼儿园,再赶回学校上课。外婆下午去幼儿园接人,亦赤总是赖着不肯走路,嚷着:“爸爸车车接接。”外婆就得花五分钱,买一个油糍粑。亦赤喜欢吃油糍粑,遇事拿油糍粑哄他总是见效的。

喜子三个星期都没有回信,孙离自作主张买了一台九英寸黑白电视机。电视机天线得自己动手做。孙离托人找了些高压电线,弯弯曲曲地绕了几道,绑在一根粗竹竿上,高高地耸在屋顶。调天线那天,同事们都来帮忙,屋里的人不停地调台,又有人不断地朝屋顶打喊。孙离自己蹲在屋顶,东南西北地调着天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