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华尔滋(第3/11页)

当我向总理衙门谈论到卜克斯先生案件时,我曾警告他们说:如果卜克斯先生案件的解决不能令我满意,我必须坚持惩罚巡抚,因为他对该省的混乱状态负有责任是毫无疑问的。我们知道,该巡抚由于教案而被免职,并且美国公使曾经正式要求永远不再录用他。”[4]

在稍后一些日子里,这位公使致外交大臣的电文里,仍然表明他要给当时的中国政府施加压力,对他们任用毓贤表示不满。

“我们迄今尚未收到总理衙门对3月10日照会的答复;昨天,我阅读了任命前山东巡抚担任山西巡抚职位的官方通告,使我对中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抱有严重的疑虑。山东反对基督教结社的成长和逍遥法外,普遍地被认为是由于这位高级官员所给予他们的同情和鼓励;他的行为在过去若干时候以来已经成为好几位外交使节提出强烈抗议的主题。总之,毓贤被指定担任如此重要的一个职位,不能不认为是中国政府方面对列强的意见和抗议特别缺乏考虑的表现。”[5]

直到1900年3月29日,窦纳乐爵士仍在坚持:“该省前任巡抚毓贤已被任命为山西巡抚,他是主犯。除非此人首先受到惩罚,我们便不能够坚决要求惩罚那些较低级的官员,因为他们实际上是根据他的命令行事的。”[6]

于是,他在山西任上,就和他镇压过的义和团一起,特别的反外、仇外起来。

仔细想想,这当然也是很有意思的。

7

一开始,立德尔博士和史学所取得了联系以后,便把我撇开了。

当然也可以说,史学所和立德尔直接挂上了钩,他们之间的许多来往,也就不想把什么都对我这个外人讲了。

这种谋略,完全属于国粹了。老会长嘲笑我对我老乡的忠实,中国人跟中国人玩儿这一套,最在行了。哪怕亲娘亲老子,也不讲情义的。

首先,立德尔也不是东西,过河拆桥,他也滴水不漏地瞒住我。我还挺当回事地和第一历史博物馆的内廷大档的老先生套近乎,给他挖资料呢?

我当面问过这位胡子。学他,也直接了当:“这么做,至少不够朋友吧,也该打个招呼的吗!”

他面不改色,他问:“山东人的性格,是不是特别的讲义气?”

“可以这样说吧!”我回答。

“能不能认为全部的中国人,都很讲义气呢?”

“那倒未必的。”

“这就对啦,何况我是外国人呢!”

这个王八蛋!

其次,我对史学所的做法,尤其我那位老乡,实在不敢恭维。“王所长,真有你的!瞒天过海,纹丝不动!”

王所长多少还是一个做学问的人,呆气仍在,并未被官场的明争暗斗磨练得多一点滑头,白“改造”那些年,仍然缺乏适应生活的能力。他面部肌肉不归原位了,不知怎么对我解释。

可我明白,他嗫嚅地说出“莉莉”二字,便知道是他的秘书,一个人精,搞的名堂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向这个老外发出了邀请,真是进展神速。要不是汪会长那公鸭嗓在我寒舍门外响起,我不知道两强相争,已经到了剑拔弩张,剌刀见红的程度。

我懵然无知,他老人家却了如指掌,到底是搞政治的,嗅觉特别灵敏。

“老兄老兄,你可太不仗义了!”

“老前辈,你怎么啦?”

汪会长在创造历史的时候,我还坐在课桌前学习历史课本呢!敢不让他老人家进屋,请坐,倒茶,然后垂手听训。

他说:“我是三次去过美国,我对这个资本主义大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我从东海岸横贯西海岸,从西雅图一直斜插迈阿密,好的,坏的,肮脏的,不堪入目的,该见的全见过了,我对那个国家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我想不到他是为立德尔而来。

“是的是的,”我摸不清老爷子的来意,只好这样跟他唱和,“汉堡包吃一回两回还可以,老是那口味,也受不了的。”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在英国是不是和一个美国人接触过?”

听他这外调的口吻,我吓一跳,连忙坦白,确认其事。

他跌足长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状。“你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老兄啊,你并不了解对方的身份、背景、就让这位外国人和官方机构接触呢?万一他是反共的、反华的的政治人物,或者抱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那所造成的政治影响,你想过吗?”汪会长摇摇头,做出一种“大人不见小人怪”的长者状:“你啊你啊,就知道写你的小说,那怎么行哪?你还不总结经验啊!五十年代栽了那么重的跟头,不就是缺乏政治头脑吗?这个历史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老先生玩这一套顺口溜,熟门熟路,先给你念紧箍,然后再进入主题。

幸好,我也不怎么惶惑,无论如何,过时的符咒,总是象过期的药一样要失效的。不过,我不愿让他感觉到他的狗皮膏药倒了牌子,做出一副屡试不爽的灵验如神的样子,似乎他这番教导是多么的震聋发聩。“我还真没有想这么多,我认为如今,是可以张开双臂,去拥抱任何人的,只要他口袋里有美元。”

“不对了不是?那也有抱得紧,抱得松的区别的。”

“可这个立德尔是什么基金会的呀!他们每年有一笔邀请学者访问的开支,你老说该不该表现热情一点?”

“对呀对呀,这你没错。不过,应该由我们史学会这样的群众团体出面接待才是!史学所不合适,那位所长书生气十足,不但缺乏外事工作经验,更缺乏对敌斗争经验。那个把持一切的风流秘书,哦,什么事都敢干的,她可不在乎人格国格的。”汪会长一激动,声音提高八度,听得头都炸了。

大概他领教过莉莉的魅力攻势,提到了她,痛心疾首。

“你老到底是个啥意思,别给我绕弯子,你知道我缺乏政治。”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应该马上行动,让博士先生接受史学会的邀请!”

原来如此,“好吧,汪会长,我去刻跟立德尔商量商量!”

会长把手指戳着我的脑门子:“你都被那个娘儿们蒙在了鼓里,那个大胡子已经在首都宾馆住下来了!”

这可实在有点他妈的不象话了。

8

这是立德尔首次被邀请访华前的琐事,已经可以闻到一丝火药味了。

在这种勾心斗角的较量上,王所长根本不是汪会长一个等量级的,书虫子一个,丝毫不在话下。可莉莉,却让久经考验的老资格碰壁,气得他一塌胡涂。

我们赶到宾馆,这姐们好象知道似的,挟带她的美国俘虏一个小时前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