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一(第2/2页)

“没事,就喝了一点。”我举起一只手指头。

“缸子呢?”片警松开我,转身找水缸子,去厨房接了一缸子水,含了一口。

“你嘴鼓得跟猪尿泡似的。”

“噗”——片警把嘴里的水喷到我脸上。

“好点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自个儿趴在地铺上。

“你真胡闹,肝有病,还喝酒。怎么啦?”

“帮个忙行吗?”我脸色苍白地说,“让我回监狱。习惯了人挨人睡,一个人……睡不着。”

“这不可能。”

他冷淡地说,关了灯走了。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鬼魂,但有噩梦。假若那些身临其境般又极为逼真的梦中场面日复一日地再现、强化,便足以使人大白天也产生带有强烈真实感的幻觉,特别是梦中的环境和气氛与现实中的环境和气氛完全一模一样。譬如是同一间阴暗、昼夜变化不明显的屋子,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人和真实存在过的一些事。那么,久而久之,神经再健全的人也没法不渐渐混淆现在的真实和过去的真实。甚至被那种幻觉深深迷住,滋生出根深蒂固的信念,内心明白又无力摆脱。我正是受到了这种蛊惑。几天后,那个年轻的管片民警来到我家,一进门便大吃了一惊,我形容枯槁得不像样子,精神也极为萎靡颓唐。

“你怎么啦?”

“没事。”我竭力克制自己才没说出蠢话,让他看躺在床上的吴迪和一地鲜血。在我看来,他踩了一脚血。

“我看你不能一个人这么待下去了。”他关切地对我说,“也许,你该找个女朋友。如果你不惹乱子,我不会找你麻烦。”

“不,”我疲惫地摇摇头说,“我得这种病就像阉了一样,早绝了那份念头。再说,唾液和精液也是传染途径,不能害人。”

“你一个人,”他迟疑地说,“能行吗?你需要个人照顾。”

“无所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你可别骗我。”他说,“最近西瓜上市,事儿开始多了,我也不能老来看你。有什么事你可都跟我说,能帮的我就帮你。”

“……”

“没事我就走了。”

“别走……”

“到底怎么啦?”他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他妈便秘啦?”

“我害怕。”我一下垮了,“我不能再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