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4页)

“得催催他们了。我看要不催,这俩不定拖到什么时候。这也是终身大事,别那么稀里马哈的。”

“这人看来是得到岁数就有配偶,要不多少都有点变态摸不准道。”

孩子们笑。

“爸,您这会儿出去吗?”

“干吗?”正在桌前点一沓钞票的马林生站起来,把钞票掖裤兜里,“我还有两小时才走。你能借我点钱么凑个整?”

“你们去哪儿啊?”马锐掏出一把零钱,“差多少?”

“去吃饭,然后逛逛夜市,买点东西——六块就够。”

“这就置办上了?”马锐数出六块钱递过去,“记着还。”

“不算置办,也就是添补添补。你想要什么吗?我一堆儿给你买了。要不要买双旅游鞋?”

“不用,我脚上这双还没坏,您都留着招待女士吧。”

“行,知道你爸穷,自个节省。”

马锐笑着说:“您要有空儿,我想跟您谈谈。”

“嗬,怎么着,马政委,今儿又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

“爸,您别那么油腔滑调的,我这真是很正式的。”

“不是征求我对夏青的看法吧?没意见,娶过来倒插门都没意见,到时候给我块糖吃就行了。”

“我说您怎么老没正经啊爸?您甭跟街上那些小痞子学,您不像。那话儿打您嘴里出来也别扭。而且这玩笑您以后也甭老开了,都有点传我们学校去了,这叫什么事啊。”

“是吗,都有影响了?好好,以后不开了,我这真是善意的。”马林生在椅子上坐下,又站起来看手表,“有什么话儿你快说吧。”

“您坐下,坐下咱也像个谈话的样儿。”马锐殷勤地把父亲搀到沙发上坐下,“来得及,您别急慌慌的心不在焉。”

“什么事啊这么郑重?你们学校又出什么幺蛾子派捐了?”

“不不,跟学校没关系。”马锐笑着神秘地摆手,“今天是谈您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我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找我谈。”马林生噌地站起。

“你坐下你坐下。”马锐笑着又把马林生推回到沙发上,“你和铁军妈你们俩的事最近怎么样了?进展顺利吗?”

“你打听这个干吗?想听黄色故事找别人去。”

“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关心关心你。”

“谢谢,感激不尽。”

“别光谢,透露点内幕消息。怎么样,一切还顺手吗?”

“瞧瞧,瞧瞧你打听起我的事那份起劲儿,怎么我一问你你就急呢?”

“我那你是无中生有,你这可是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瞒的?”

“这么说吧,还行,该办的也差不多都办了——我只能跟你说到这程度。”

“你觉得她人不错?”

“差强人意。”

“你是不是觉得,嗯……如果没有更好的,她也可以,还能凑合——也就她了吧?”

“如果没有更好的,也就是她了。”

“有吗?”

“什么?”

“更好的。”

“……目前没有——实事求是地讲。”

“将来呢?”

“你指多久的将来——一直到死?”

“当然是指你身体还允许的那个阶段那个将来。”

“不好说,我没法回答,天有不测风云……”

“你是否有信心?我是说你乐观吗,肯豁出毕生去等,去盼吗?”

“你非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乐观!也等够了——等得不耐烦了。”

“太好了!”

“你幸灾乐祸?小子你别得意,别看你比我年轻岁数小,你也不见得等得到。”

“我不是幸灾乐祸。我是想说,实际上你的意思实际上你等于已经否定有更好的——人了?”

“实际上我等于是——弃权了。”

“也就是说铁军妈,不,齐夫人是最佳的了?”

“就目前而言,一定要加目前……”

“目前就是永远,因为你已经弃权了,这点就别再争了,已经很明白了。我再问你,如果这时齐夫人离你而去甩了你,你会受得了吗?会引起痛苦吗?”

“坦白地说,我会更加空虚——痛苦倒不一定。”

“有什么其他的能代替吗?”

“想不出有哪个其他,我觉得我处处空虚。”

“那好,现在我懂了,齐夫人实际上已经是你从现在到永远所能遇见的最好的女人……”

“她不是我能遇见的最好的女人,而是我能勾搭上的……”

“那还不是一回事?你就别咬文嚼字了……既是最好的女人,而且不可替代——那你还等什么?”

边走边说的马锐倏地转身,兴奋地对父亲挥挥拳头,“——还不抓牢她?”

“我已经抓得够牢的了。”马林生困惑地说,“我不知道还要怎么才算更牢。我肯定现在谁也勾搭不走她,她迷我已经迷得一塌糊涂了。”

“那可不一定。”马锐诡秘地说,“据我所知,铁军已经又为他妈物色了三到五个新的人选。”

“这小兔崽子,倒是个拉皮条的好手。”马林生骂了一句,不屑地说,“没戏,谁都没戏,皮带环在我手里攥着呢——让他们来吧!”

“可是……可是……”马锐一计未成又施一计,“可是你知道吗?最近咱们这条胡同谣言很厉害。”

“传谁呀?我吗?”马林生把手按在胸口。

“是。”马锐做痛心状,“有些谣说得很难听,我都没法向您复述。”

“我不在乎,有人造我的谣说明我够一定档次了。”

“不是政治谣言,是作风问题,桃色新闻。”

“嘁,他们能传什么?不就说我在那谁家住嘛。管得着吗?我又没搞十个八个,又不是乱搞……”

“他们就说您乱搞?”马锐打断父亲。

“凭什么说我乱搞?”马林生也瞪起眼,“乱搞是有规格的,通奸是有定义的,不是随便两个人一起睡觉都算的。这里分婚前婚外,给不给钱的——我懂!”

马锐看着父亲惋惜地摇头,“您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甭说外人,连我都觉得您是在狡辩。您说您不是乱搞,可你们到街道办事处登记过吗?没有。有大红结婚证吗?没有。您说这不算乱搞算什么?起码也是不正当男女关系。”

“我们这是爱情!”

“爸!”马锐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您从小就教育我要行得端,坐得正,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千万别让人戳后脊梁。这话我可还记忆犹新哪。您不觉得您最近的行为有点背离了这几条原则,有点放荡了吗?”

马林生哼地一笑,“我教了你千条万条,就忘了教你少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这可不是您的私生活,这里还连着我呢。人家说你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儿都不正。”